夏日的晨曦姗姗来迟,游弈团的校场已经响起了整齐的口令。
教练们提着一甩一甩的皮鞭,摆起不苟言笑的冰山脸,一边盯着这些新团勇的步伐,一边口里呼喝:“立正、稍息、向右看齐、齐步走、一二一......”
迎着初升的太阳,众多团勇只得按照命令做起这等别扭的动作,心中则是腹诽不已。
这做法......谁想出来的?想故意整人是不?给某等着,小心我等背后拍黑棍。
等等......据说,这是林团练规定的口令。
啊!且算我等没说。
无数人屏息,心里却默默想到。
也许,这家伙是来镀金的吧,他不知道,这玩意,即使便是练成了,也只是花架子嘛。
打仗靠什么?单兵的武艺要精湛,要冲锋陷阵,要猛打猛杀,像老虎一般,像狼群一般。
好吧,我等吃着人家给的粮食,要拿人家发的饷钱,就得这般做。要不做嘛,人滚开,有的是人想做。
林苏在高台上密切注视着台下的一举一动,思绪万千。
好在,伟大的哥已经特意用颜色给他们标明了左右,免得有些人连左右都傻傻分不清楚。当然,出乎林苏的意料,这些人几乎都能分清左右。看来,又得渐渐撤去颜色并改变环境了。
也许在山沟沟里跑,得分清左右,才不至于迷路或被野兽追上吧,林苏心里自我解释道。
“停!某说,你等一个个的没吃饭是不?”一个教练怒眼圆睁,见团勇们不说话了,又沉声喊道:“来,听某的口令,一二一——”
团勇们心里忍住不爽,又开始做着上面要求的动作。
后世自己不是接过受军训吗?那队列训练的内容就拿过来用啦。
这时代,自是有自己的操练方法,不过,林苏懂的不多,求教手下军官嘛,不是不可以,但是,心里又有种声音,此时的训练多少更耗费时间,不如搞点新的东西来,哥要速成军队。
当然,打仗是要死人的,林苏倒也不轻易视为儿戏,于是请教了唐君廷,这家伙虽然觉得古怪,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按他的说法,这些东西,只是基础。重要的,还是看后面的阵法战术之类的东西。
如此这般,林苏也就放心了。
自己的这种队列训练,虽说异于传统的阵列操练,却也不是那么了不起。再说了,这等队列训练,本身就带有古人军阵操练的影子。
基础?
对,其实,在后世,林苏也是这般想的。以为队列训练好了,就能立马干倒无数敌人......做春秋大梦去吧。
练军姿、练气质形象其实都不是它的目的,它的目的是练——服从。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命令所至,前面即使是刀山火海,也要向前,命令所止,前面便是金山银山,也要停住。令行禁止,才是军队的基本素质。
万丈高楼平地起,还是先打好基础吧。要是连个队列训练都搞不好,还玩得了什么战斗队形,即所谓的军阵,还怎么指挥军队攻战略取。队列,就是军事训练最基础的东西。
看到自己的小弟有点不适应,他们纷纷向自己使眼色,唐君廷面子上挂不住了,于是向林苏说道:“”
林苏笑问道:“唐教练以为,昔日声名赫赫的大唐安西军可是令行禁止、号令如一的天下强军吗?”
一听到引以为豪的安西军事迹,唐君廷肃然道:“哼,这帮兔崽子,连个队列训练都做不好,不愧对安西军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吗?”
林苏口中自言自语道:“山地作战,要用步兵。步兵的基石,是组织与纪律。”
走下台的唐君廷回首看了林苏一眼,一刹那间,他发现,此人,不像个镀金的纨绔子弟。
望着唐君廷骂骂咧咧的样子,以及他所到之处鞭子横飞的影子,林苏心中暗道可惜。
凭借数百年不断的战争,唐军以血的代价,积累了大量宝贵的经验教训,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唐军战术素养的成熟与发展,当然,同时它又反过来,又保证了强大的唐军在血与火的搏杀中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可惜......这悍勇的唐君廷的确不出自己所料,对于军队的战术等的懂得不多。当然,在林苏看来,安西军一直是处在西域打仗的,也没到过江南,他们的战法嘛,到底适不适应江南地带也还值得推敲。
因此,自己需要种合适的阵法来击败山贼。该用什么阵法呢?嗯,且再想想。
不过,唐君廷这家伙的刀法武功不错,可以教授团勇们砍杀的技艺。对了,自家得加强远程攻击力量,得找个人好好教弓箭。
说起来,自己还是赚了。
至少,直到明清时闽中的聚众械斗之风名闻全国,林苏还是有听说的。武术界的南拳拳系便发源自闽中、岭南。据说,泉州的剑术与棍术,在全国首屈一指,哦,还有什么福建南少林寺的。大概以唐宋为交界,之前是移民内部各族姓之间以及他们与土著的战争,之后,便是移民即当地人宗族间的殴斗,准确说是厮杀。
仔细想来,这等凶狠的风气应当是有缘故的,地理历史环境的缘故,于治安不利,然而,打仗招兵倒是不错。此时,漳泉人心里悍勇好斗的风气,当是有的,只要激起他们的血气之勇,加以合适的训练,其实,打败山贼还是很有可能的。
此外,林苏还有些记忆的。
毕竟,林苏记得,另一个时空里,亦即正常的历史中,这儿,也就是游洋乡及其附近地带,大概就是北宋初年——莆仙人乃至漳泉人最初造反的地方。
那一场战争之后,朝廷痛定思痛,于是莆仙很荣幸地拥有了兴化的称号,彪悍的地方嘛,总要振兴教化的。
民风彪悍,崇武好斗。
在林苏看来,这是好兵源啊,嗯,从短时间内爆发战斗力来说的,性价比高的存在。
不知什么时候,贼眉鼠眼的曾一水凑过来了,带着笑脸,却很是让人觉得欠抽。
这次,唐君廷被林团练训了一顿,好啊好。
“曾一水,你祖上可是衙门的胥吏?”林苏突然出声道。
停顿了下,曾一水点头:“卑下是。”
“私下收受银钱的事,当哥不知道吗?”林苏的目光冷冽如寒针,很是逼人。
林苏说的是这家伙收了那些地主钱财的事。而为了供应军粮,林苏打算向一些地主、农民收购粮食。而要熟悉人,少不得需要得力手下的支持,这曾一水有为那些地主抬高粮价的嫌疑。
“这......”曾一水冷汗连连。
“这次便算了,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为谁办事,某有权解雇你。”林苏敲打了一下,又道:“我等都是失意的人,为何不作出一番大事给那些针对我等的人看看呢?莫非,你就愿意待这个山沟沟里一辈子?”
待这个山沟沟里一辈子?
实话说,林苏的话让他......很不甘心。
林苏蛊惑似的声音飘到耳畔:“而今,机会来了,剿灭山贼,周围的人都得为我等喝彩,陛下尚武,重战功,你觉得,我等到时还不会高升吗?”
这.....确实有些道理。
“不管你与唐君廷有什么嫌隙,都得给某好好合作,完成剿贼大事。”林苏突然正色。
“属下没......”忽地说中内心的想法,曾一水一慌。
“当某看不清楚还是?”林苏瞥了眼做惶恐状的曾一水。
实话说,他确实想借用曾一水制衡一下唐君廷的势力,只是,这只是为权力巩固计,不能使得情势偏差太多,造成内耗。
“林苏向来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的......咳咳,你且好好干,某是说,林苏向来善待自己人的。”
曾一水只得称诺。
“你就带些人手作胥吏吧,负责......负责钱粮、装备、衣甲的事吧,某觉得,你一定能做好的,看看我等手下穿的什么呀?军人的样子何在?哦,你去吧。”
曾一水心里沉甸甸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不好惹,还是乖乖办事比较好,于是称谢而退。
说到粮食,林苏心里嘀咕起来:当家方知柴米贵啊。
当然,为将来考虑,加上手头的钱其实也不那么多,林苏只得抛出个粮食订单,让他们以较低的价格购买。
原本这些家伙出的价格是一石粮食二千钱,不过互相竟价之后,愣是被压到一石粮食一千钱。当然,林苏希望更低一点。
一个人一天至少需要两升粮食,暂且算一年四百日的话,八百人一年至少需要三千二百石粮食。此外,三百团勇加上五百伙夫,至少得需要一千钱一贯制的一千七百贯钱。
这是理想的最低限度。平时得注意营养,多少得添点油水、佐料的嘛。
至于他们的饷钱嘛,林苏要求,得三个月之后正式发放,两个月后发放半饷。
自然,林苏给予他们的饷钱,团勇是按季即三个月才发放一次,发放一千钱,而伙夫则是半年发放一次,发放五百钱。
所以,至少,这两个月时间内,林苏估计要支付一百五十贯的饷钱和九百六十石粮食,亦即一千一百一十贯钱。至于这两个月,林苏称之为试用期。其实,就是想少花钱,故而称之为两个月的试用期。
当然,外出作战,还得花钱的,而这武器装备等的消耗......也是不小啊。
当然,林苏还打算搞战斗积分一类的东西。杀敌嘛,就充作战斗积分。可以换取官职或钱财之类的。其实,就是缓解财政紧张。
其中十二人一伙的伙长只是一千五百钱而已。至于后补伙长,要按伙里的武力等级充任,有上等兵、中等兵之类的。
至于队正、队副,则分别是二千五百钱与二千钱而已。伙之上为队,共有八个队,这样,每季便再需要四十四贯钱。而那几个教练、旅帅,每个人亦需要三四千钱。
啊,打仗要花钱哪。
毕竟,这儿一带的土地啥的,自己做不了主。而地主豪强,亦不能轻易得罪。
至于原先的手下六十几人,也就每个月五百钱罢了。他们的作用嘛,充当林苏的卫兵,还负责警戒与侦察附近的大动静,当然,还得充作林苏执行军法的人员。
当然,伟大的林苏鉴于手头不宽裕,故而,隔几天就要比试一番,哪伙不行便罚军棍,哪队不行便罚钱,回收一下,重者关小黑屋,这是林苏特意交代的。
现今,手下团勇,旧有的加新招的,多少人来着?
八百上下,哦,八百张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