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骝马显然大为惊慌,前蹄不断腾挪在地面,激起层层土雾,想要离开这危险的境地,不停地左转右转还似人一般站起,更是暴烈得像要将背上的主子掀翻。
扑来的百兽之王那血口中的锐利獠牙尖端尤其雪亮雪亮的,似闪着白光,照在林苏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剧烈的长长马嘶回荡在幽深的山谷之中,响彻在场诸亲军的耳畔。
费了好大的劲才扯住缰绳,猛虎已是突至眼前,暴躁地攀持马鞍,差点伤及闽王的大腿,美髯遮掩的大口中喝罢一声,王玄翼啊来不及上箭的右手已是唰地抽出横刀,利刃瞬间便与狰狞的虎牙打了个照面。
似是为闽王的气势所慑,那虎反倒稍退,白色腹部却遇上了横刀冰冷的刀锋。
也许是自身的后退削弱了横刀刺击的威力,那猛虎竟是未受重创,又像是觉得敌人太多,即使伤了闽王,自己,也终将陷入四面的包围袭击之中,忙又想借着草木丛林掩蔽以离开这儿。
那猛虎像是要逃跑,众人暗松口气。
趁这空隙,着急的亲随骑士已是纷纷将箭矢射向那扑来的斑斓猛虎。
“嗖嗖嗖——”
一支支冲出的箭矢插在了岩石上、树干上,少数则幸运地扎入猛虎的腿脚上。
“孽畜!”王玄翼大喊,却是将横刀插入刀鞘,又快速挽弓搭箭。
怒极的猛虎突然一个急步回身,凶相毕露,猛地朝王玄翼扑来。
只是闽王的坐骑还是抖动了下,几乎与此同时,不过那愤怒的利箭终是洞穿了猛虎的右眼,紧接着便是血雾溅起。
贯矢而入?林苏睁大眼睛。
不待多想,咆哮着的凶恶猛虎已是不顾伤痛,飞身抵近仇恨的最近目标了。
而惊魂未定的众亲骑却还未搭箭对准猎物。
浑身一个抖擞,林苏忙大喊:“射它命根子!”
“断它的命根子!”怕未被听见,勉强稳住马匹的林苏再次疾声喊道,浑然不觉手心冷汗狂冒。
随着坐骑的后撤,又一支金色利箭自王玄翼飞出,狠狠插在了跃起猛虎的P眼上。
那虎才要前扑的动作顿定格在了这一瞬间,便似珍贵的猛兽标本一般。
王玄翼却是又快速取过弓箭,直射向猛虎的前胸,而阴沉的脸始终未见松动。
箭矢插入,猛虎顿应声仰头倒下。
尘土一阵飞扬,片片高高的杂草绿叶已是被压弯了脑袋。
呃......林苏僵硬地住了嘴,不是说命根子吗?
座下的枣骝马直愣愣地看了倒地的猛兽好一会儿,才转过马头,四处轻咬起嫩草来,而王玄翼的表情却是淡淡,就像批完奏折一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忙赶来的众军士正气喘吁吁,见此猛兽,登时大惊,握着横刀的双手已是不止地颤抖起来,迟疑了好久,见那猛虎只是趴在地上不住地淌血,似是死透了,才小心翼翼地结伙接近细瞧。
眼神黯谈无光——猛虎早已一命呜呼,毕竟,密密麻麻的箭矢将其插做了刺猬,教它死得不能再死了。
为何,今日,自己的坐骑,怎的这般容易受惊吓?它,往日似不曾这样呀,看着咀嚼着鲜草的枣骝马,王玄翼心里奇道。
对了,方才,那小家伙,喊什么来着?命什么?
好在,这碍眼的大虫已经被干掉了。
林苏喉咙滚动了下,心里有点遗憾,本来还以为,可能出现如武松打虎般的一幕壮景呢,嗨,竟是这般结局,真是......
正无良地幻想着童话般的故事,见王玄翼过来,林苏心里尴尬,却忙要绽放俊美的笑容,却僵住了脸色——一群自安逸的飞鸟忽然像受了惊吓一般蹿起,又突入丛林上空,来回盘旋着鸣叫起来。
有埋伏?!!
记得兵法里常这般解释的,想及此,林苏直看了下闽王,接着便抽出横刀四顾起来。
握紧不安坐骑的缰绳,瞧向草木茂盛之处,王玄翼显然也意识到这问题。
莫非,遇袭了?
与此同时——可能发现诸多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墨绿色的草丛抖动了下,便迅疾站了起来。
你说你一个堂堂闽王,要什么亲射虎,这下好了,遇袭了吧?
这下,真的玩大了,林苏心里哀叹了,却是紧张地看向出口之处。
这处黑绿色的山谷甚是幽静,周边耸立的石壁甚是陡峭,野生的花草长得老长,高大的林木更是遮掩了进出的道路,少见得着东南丘陵本有的红壤,教人很怀疑,这儿的动静声响外边人是否闻得见。
天,深蓝深蓝的,没有一片白云,也没有一丝风。
逃跑,是否来得及?
蝗群般的箭雨凶猛地一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甲武士已是扔掉身上的草叶,平推着向闽王冲了上来。
众人,皆在他们的射程之内,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凌厉的箭矢攻阵马上扫除了王玄翼身边十几骑人马,而赶上前来的一些精锐军士更是被钉得一动不动了。
身边几个卫士忙持盾牌在前抵挡,护住了他们没什么战斗力的校尉。而林苏却是直往王玄翼瞧去,但见他早已下马借着高木遮掩,而其原先胯下的枣骝马已是被射成了筛子,马身上数不清的血洞正呼呼地往外冒着鲜血。
我去!危险了!
恰在此时——上百个陪驾的戍卫军精锐兵士恰好匆忙赶到,见杀手围向闽王,忙挺着刀枪便攻了上去。
见此情景,林苏轻拍胸膛,心里忽地一松。
下马的闽王卫队与突过来汇合的部分戍卫军连忙组成阵势,回敬以敌人锐利的箭矢,而诸多侍卫军第一军的军士互相望了一会,便紧张地持着刀子,却是面带恐惧地弯身后退起来。
王玄翼身边持盾护卫的士兵身体某处但一中箭,便纷纷捂住喉咙,竟是来不及惨叫,口中便不住地狂吐白沫,瞬间气绝身亡。
敌人的黑色雁翎箭淬过毒!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刺杀袭击,自是要强大的杀伤力,自是要让敌人快速毙命。
林苏有点无语,激烈的战斗之中,自己居然还算安全,敌人基本不在乎无名小卒般的自己,他们猎杀的目标是——闽国之主。
不过,黑色的敌人已索性抛掉了弓箭。
因为——近了。
紧张之余,林苏还透过卫士臂膀向前小心瞧了眼,那群家伙,神情冷漠而麻木,看到戍卫军的士兵,就像看到待宰的鸡狗一般,脸上狰狞的伤疤不时浮现,便像黑幕一般俯冲下来,碾压而来的蒙面黑甲武士抬头露出了猎鹰般的凶狠利眼。黑云的脚下——那靠前的侍卫军第一军军士已是纷纷被踏为肉酱,当然,不过一合之敌的他们早已被抹了脖子。
血腥杀伐的冰冷气息不闻便感。
众闽国亲军不禁嘴巴微张,吸了口冷空气。
黑甲武士手中的长剑疯狂挥舞,其一招一式并不华丽,却甚是实用,甚是干脆利落。那黑色长剑在他们手中舞动时,便如表演着非凡的杀人艺术一样。
面前的一个个戍卫军军士直接为划了刀,便被践踏做了肉泥,利索地就像收割机在稻田里掠过似的,而那些四散的无能军士,更是直接被看做了死人,或者枯骨。
此情此景,教人不寒而栗。
几个散落的兵士紧张地靠近在一起,打算勉强抵抗一阵,但是他们较近的距离却给了对方绝佳的机会。
咻!
一支破空而来的锋利雁翎箭很干脆地将他们前后洞穿,扎作了一红色肉串。
另外几个军士崩溃了,已是顾不得他们的君主,忙慌乱地掉头就跑,却是直接被飞出的尖锐抓钩刺透了心脏,做了鲜红的人形石碑。
毕竟,他们可能带出声响,带给外面大队闽军讯息——闽王遇袭了!
先是直接扑向闽王,接着便锁住出口,将敌人包围起来,不过数十人,却是十足的精锐,到此时,他们还未有一人战死。
如同来自地狱的黑色鬼魅一般飘过来了!
又是一阵带着丛林芬芳的血雾。
十分的干脆。
十分的利落。
目标——闽王!
瞧着不断逼近的厮杀,王玄翼的虎目甚是深沉。
天要亡孤吗?
不,孤为闽国天子,受命于天,必不会死,孤,要坚持到粤王山的福州驻军赶来,坚持到外面的大批闽国援军前来。
瞅准机会,右脚尖一顶,一把在地的横刀落到了手上,接着便化作一道白光急速自闽兵头上掠过,贯穿了一名战斗中忽视防备的黑甲武士的后胸。
“好!”
难得杀死一个凶悍的敌人,还活着的众军汉齐齐道了声好,手上气力霎时更足。
已无退路,想攀爬着山岩或穿越丛林逃跑,将背部交给敌人——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诸多盔明甲亮的武士、兵士相视一眼,赶忙跟随上去。
五个大字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黑云长剑都!
林苏心里震惊,咋才没说多久,就给碰上了,莫非,今日将成为自个的......忌日?
啊,哥,还能再穿越一次吗?
似是怀念这片大地,从而要以实际行动回归自然一般,将自身的肉体献作泥土的一部分似的,躺下的闽兵像喝醉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流出的红流终于凸显了东南原本的红壤。
红色的鲜血,红色的衣甲,红色的土壤竟是相融在一起,隐隐难分彼此,这等领域越来越多,生生在绿色世界中打出一片红色的天地,发散着残酷血腥的气味,又显得很是诡怪......
唉,这闽王似乎进山狩猎狩得——是不是有点久了呀,真是......这不大合礼仪呀,众大臣老脸有些僵滞销,继而面面相觑。
“我等大闽子民,有冤屈要面见闽王陛下!”一群布衣百姓大呼着直冲入豪华队伍之中,军士、差役竟是拦及不及。
唉,方才那艺伎不是过去了吗?怎么还?
等等,不对,这是布衣百姓。
“这群目无王法的刁民!”差役大为紧张,忙骂骂咧咧地提着水火棍拍打过来。
一个维持秩序的军官沉下脸,正拍马过来,却直接被飞镖割破了喉咙,其睁大的双眼惊奇地看到了自个下巴下瞬间绽放出的绚丽血花。
这些训练有素似的百姓忽地退后,很快自推车之中利索地取出加长的兵刃,却是直冲上来。
“闽君昏庸无道,儿郎们,快取下王贼的狗头!”
迎击上来的众差役连军士霎时倒地。
面色冷漠的“百姓”们所向披靡,挡者必死。
这场面,就像一边倒的屠杀一样。
在他们的冷眼中,人命,卑贱如蝼蚁,不,是比野草还不如。
这是愤怒的百姓做的杀手?
不,这是有预谋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