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笃笃笃的撞击地面声由远而近,是急切的蹄子声!
觉得有新鲜事,忙里偷闲的林苏、杨昱不由过去看看热闹。
原来,是一个满头大汗的汉子,骑着一匹灰色淋漓的大毛驴来到了街中心。
那汉子或许是赶路赶得急了,有些口渴,望着较近的茶馆干咽,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想下驴来,但是见茶馆有这么多人,略有点紧张地拉了背后的一个大布袋,双腿一夹,催驴赶路。
可那驴,看来实在是太渴太累了,不管汉子如何催它就是不动。汉子竟有些急,忙用手中的鞭子连连抽打驴身,那头犟驴还是不动,最后悲哀地长嘶一声,昂着头站在街中心。
“你这头死犟驴,还不快走,担心某宰了你!”
见观者渐多,那汉子怒气更甚,急道:“快,免得某将你大卸八块了。”
“大胆毛贼,竟偷某的驴子。”后方一个路人急匆匆地赶上来。
“这会是你的驴子?如何见得?莫非你要强抢他人财物?”那汉子先是一惊,继而定定神,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哼,你个毛贼,别跑,这明明就是某的驴子!你休要狡辩!”后来的路人恨恨道。
“这是怎么回事?”围观者指指点点,不知不觉间,看热闹的人自发地增多了。
“林苏,你诡计百出,此等好事,就上吧。”暗笑的杨昱突然推了林苏一把。
一下没坐稳,林苏只好跳下了车。
“东南俊才,林郎君英俊潇洒、断案如神呐。”后面有人喊道,怕人不知道似的。
我去,马五这家伙,哥记住你了!
还有杨昱这小子,低估了他,竟然学坏了,坑队友啊,这是......
这突兀的声音,使得现场众人的双眼齐刷刷地向某人行注目礼,如果那个看待傻叉一般的眼神也算行注目礼的话。
这人,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想来脑子有问题的吧。
哎呀我去,这下不进去展现英姿也不行了。
拍拍衣袖,端正了下得体的儒衫,迈着潇洒的微步,林苏含笑道:“圣人有言,我辈读书人,要见义勇为。而今,在下决定追寻前贤的脚步!”
反正都得上场,不如好好传扬名声,总得捞一把,林郎君,怎么能教人轻易给坑了?
读书人?
见义勇为?
众人不由让开一条道,部分观者脸上,稍显惊奇之色。
“你是何人?这干你甚事?”见有不长眼的上前,那汉子不由质问道,脸色很是不好看。
“你居然不知晓,某乃泉州神探,乃天上少......”
“反正不关你事,一边凉快去。”汉子眼里闪过惊慌之色,很快又不屑地打断道。
哟,好拽,接下来,且看林苏手段如何?
“哈哈,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圣人教导我辈士子,要为百姓伸张正义,既有争执,某焉能袖手旁观?”林苏边仗义执言,却是边脑中回想方才的情景,并细细观察那驴子。
“快把驴子,哦,还有那布袋还予某来!”路人不耐烦地道。
“此是某的物什,莫非你要强抢?做强盗吗?”汉子回身大声质问。
“你才是强盗,某是这驴子和布袋的主人!”那路人握紧拳头,义愤填膺。
“且先别嚷嚷,你们都说,自个是这驴子的主人,是吗?”林苏微笑着道。
“正是。”两人齐齐看向林苏。
“可是没有证据啊?”林苏摊开手无奈地道。
两人俱都楞了下。
“那么——”趁此时,林苏眼疾手快,已是捂住了驴子的两只耳朵。
“......”众人很是好奇。
“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是这驴子的主人,那这驴子,哪只耳朵有特别的白斑?”
莫非,这驴子还有特别的记号,大意了,疏忽了,之前偷走时没有注意看呐。
看着林苏那笃定的样子,汉子心里越发紧张,有些迟疑,最后咬咬牙道:“左耳。”
“真的吗?”林苏微笑。
“哦,是某说错了,是......是右耳。”
“你——真的确定?”林苏继续微笑。
“自是确定。”汉子勉强道,自是有点底气不足。
与此同时,那路人微楞,继而肯定地道:“这驴子,其耳边并无特别的白斑。”
没有,怎么可能?那刚才......是耍自己?
林苏松开手,笑道:“确实,没有啊。”
众人定睛一看,这驴子耳朵的确并无特别之处。
“呃......”汉子愣了。
“那再看看这驴子腹部,有何记号,比如特别的斑点?”而林苏,已是快速地将驴子牵到身后。
这人故弄玄虚啊,汉子盯着林苏,恨声道:“这驴子腹部,并无特别斑点,并无记号。”
“确定?”
“确定。”声音中气十足。
林苏转头看向那路人。
“这驴子的腹部,是没有斑点,但有一月牙形的伤疤!”
众围观者已经有人细细看向那驴子腹部,确实如那路人所说。
“你这大胆毛贼,偷了人家的驴子和布袋溜到这里,还欺负可怜的驴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罪过吗?快给某滚下来!”林苏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已是一脸的正气禀然。
“呃......某......好罢,某说,这驴子......和布袋......是某捡来的......那些记号......想必......想必是......是巧合而已。”汉子一惊,慌乱间说话有点结结巴巴。
“胡说,为什么别人没捡到,就你能捡到。这么大一头活驴,你想捡到就捡到吗?为何就你捡到了?还想抵赖吗?”
可恶,为什么就不是某捡到了,林苏心里恨恨地补充道。
想到这,某人心里很不爽了,于是决定好好打击小偷。
“听说今上设立了捧圣卫呢?对于死不悔改的恶人,这烹煮、剥皮、充草、抽筋......”林苏踱着步,越说越有滋味,而后继续道:“也许,这捧圣卫就在这里,那里......”
众人随着林苏的手指看向四方的角落,当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呃,咱们藏在这个角落,居然也会被发现,是个人才啊。”
“据多日观察,这人,应该就是齐云圆社的幕后东家了。陛下,对圆社,对其,似乎挺欣赏的。咱捧圣卫,该抢先将这等人——收入麾下以悦君心呐。”
“对,如此,我捧圣卫的声威更为壮大,更好与那阉人抗衡啊。”
两个身着灰黑色袍服的家伙,在不起眼的角落窃窃私语道。
这家伙,真是读书人?
看着冷汗直流的汉子,林苏笑了。
古之华夏诸王朝,这酷刑可是花样百出啊,对付坏人倒是呵呵......且借着捧圣卫的威名、恶名,随便指一下,还是有些效果的啊。
“某招供,某招供......是某一时糊涂,是某在城外一家店偷来的,被其主人,”那汉子看了追赶的路人一眼,道:“被发现后,就一直跑到这儿,这口渴,先歇一歇喝口水,没想到就......”
“好罢,事情至此......,在下有事在身,这人解送官府之事,就交给诸位义士好汉吧。”林苏向众人行了个礼,带着爽朗的微笑。
“林郎君果真断案如神。”
“林郎君果然是少年英杰啊。”
“林郎君......”
那是!
听着身后的赞美之词,林苏跃上车,谦虚道:“怎么敢当?”
“杨昱,你笑什么?”林苏发现,这家伙笑得像朵花一样。
“哈哈,你是某的书童,是某教出来的,赞美你不就是赞美某吗?哈哈——”
“呃......”这家伙的联想力......林苏觉得自己居然服气了。
“唉,林苏,你如何发现这汉子是小偷的?”
“你想,这驴子疾奔,大汗淋漓,在一般人的眼里,这本来不算什么。骑驴的汉子见人就躲,不断地摸身上的包袱,这现象在人们眼中,也没啥,谁也不会注意。”
不算什么?那你说啥?
“但,将以上两种情况综合分析,某断定,这驴子大汗淋漓,必由于骑驴人急于逃避,或是追赶。见人便尽可能躲,不断地摸包袱说明——心虚,包袱可能不是他的。这两种现象——都不是正常的。”
“嗯,有道理。”
“那么说明这汉子不是好人,可能是什么?”
“是什么?”杨昱眨着眼睛。
“可能是小偷啊,不长进。”林苏很心痛地拍着杨昱的肩膀。
“但看清问题,并不等于解决问题,解决问题还需要勇气,敢于面对现实,付诸行动,“林苏觉得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故而某挺身而出,跃到街上,大声呵斥,指出罪恶,这就是抓住问题,用实际行动证实推想,查出小偷,这便是践行圣人道理啊!”
确实是挺身而出,不过前面得带上“在伟大的杨公子淳淳劝诫下,才不得不”这些字样,杨昱心里忍不住补充道。
“林苏——”
“说吧,怎么赞美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