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校门，校园里静悄悄的，操场上除了两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已经没有学生了。马来和冯刚溜向教室。下午是自习课，如果班主任回老师没在班级就好了，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座位。
拉开教室门，见回老师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教室前边。他见了马来和冯刚，说：“两位姗姗来迟呀，劳驾你们到办公室去一趟吧。”
马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事了，但转念一想，也许没事，老师也许只为了他们迟到才批评他们呢。
到了办公室，马来和冯刚并排站在回老师办公桌旁，都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其他老师，有的在批改作业，有的在备课。
“干什么去了？”回老师严厉地瞪着马来问。
马来抬起头说：“没干什么呀，我们在路上走了。”
“你们几点从家里来的？”回老师又问。
“一点多呀。”马来尽量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回老师指指墙上的电子钟。
马来看一眼，快三点了。
“二里路，你们在路上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是乌龟呀！”回老师冷笑道，“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马来也觉出这一个多小时不应只是走路，便转转眼珠说：“我们，我们在街上遇见一个耍猴的，挺有意思，就站住看了一会。”
路上他们确实见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南方来的耍猴人，但没停下。马来觉得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相信的借口。
回老师皱皱眉说：“我找你们来，主要不是为了你们迟到，现在有一个比这严重得多的案件要你们来帮助提供一点线索。据刚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来反映，她的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无端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一命呜呼，甚是悲惨。当时有两个胸前的名签上写着‘县一中初二（1）班冯刚’和‘××’的男生在作案现场，后来，那个被其同伴称作‘马来’的同学拎起那只被击杀的老母鸡撒丫子就跑。那位名签上赫然写着‘冯刚’的同学愣了片刻，也随即尾随而去。不知可有此事？”
马来低着头不再作声，他猜测，一定是那个倒垃圾的女孩坏了事，可没想到这么快老师就全知道了，比打电报还快。
冯刚使劲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副低头认罪的瘟鸡模样。
回老师伸出一只手掌按住冯刚的头顶说：“你老实讲，那只母鸡是怎么死的？你的话要对得住九泉之下的老母鸡。”
回老师的手掌肥厚温热，使冯刚头皮酥酥的，明显感觉到它产生的磁场作用，仿佛这是一个测谎仪，放在你的大脑之上，你就不敢说谎了。
冯刚张了张嘴，刚要“老实交待”，马来赶紧接过去说：“我们走到那个垃圾堆前，我看见了那只母鸡躺在地上，随便踢了它一脚，就发现它死了。”
回老师气得吼了一句：“我没让你说，冯刚说！”
冯刚使劲低着头，恨不能把脑袋**裤裆里。他很为难，如实说了，对不住马来，不如实说，又不愿做个撒谎的孩子。
这时，坐在回老师旁边一张办公
桌旁的初二（3）班的班主任黄老师插话说：“这学生，态度太不老实，交到教导处去！”
坐在另一边的初二（4）班的班主任周老师也凶凶地说：“干脆交给校长算了。问题那么严重，在事实面前还想抵赖，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影响太坏了！”
回老师的手掌仍放在冯刚的头顶上，轻轻使他的脸扬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要是认错态度好，咱们就从轻处理；如果狡猾抵赖，罪加一等！”
冯刚受不住老师的目光了，低声嗫嚅着说：“是……是我们打的。”
“用什么打的？”
“用弹弓。”
“是谁击中的？”
马来见事情瞒不住了，只好承认说：“是我打中的，打在头部，它就死了。本来我也没想打死它，它却死了。”
回老师转向马来说：“听你的意思，是它自己活够了，不能怪你呀！”
马来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打死它，真的！”
马来一副很真诚坦白的样子，还泪水盈盈的。
回老师说：“即使算你不是故意伤害，就能推卸责任吗？那马路上的汽车司机撞死人都是故意的吗？不照样得蹲监狱！”
回老师停顿了一会，让自己平静一些，又问：“那母鸡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马来赶紧说：“扔到河里了。”
“为什么扔到河里？”回老师追问一句。
“怕……怕让人看见。”马来说。
回老师皱皱眉头说：“如果扔到河里，小河离咱学校并不远，不至于用掉将近两个小时，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活动。”
回老师凑近马来的嘴巴，抽抽鼻子说：“我怎么闻出有一股烧鸡味？你们一进办公室我就闻出来了。这怎么解释？还是冯刚先说，我很想先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冯刚已经全线崩溃了，老老实实说：“我们在河边糊上泥，烧着吃了。”
这时，和回老师背对背坐在另一面的初二（2）班的班主任老K笑笑说：“那肯定是一顿别有风味的野餐。点上一堆篝火，席地而坐，一边啃着香飘四野的烧鸡，一边听着淙淙的小河流水声，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呀！”
老K作出十分向往的神态。
回老师仍然冷着脸问：“这是谁的主意？”
马来说：“是我。”
“这么说你是主谋了。主谋从重，胁从从宽，何况你的认错态度极不好，撒谎抵赖。冯刚，念你的认错态度较好，能老实地坦白自己的过错，回去写份检讨，明早在班级公开检查，然后听候处理。你先回班吧。”
冯刚乖乖地离开了老师办公室，走路都有点不敢迈步了，步子比平时小得多。
只剩下了马来一个，回老师说：“对你应该怎么处理呢，本来我可以给你整理整理材料，往教导处一交，该停学停学，该记过记过，可我不想把矛盾上交，你说该怎么办吧？”
马来说：“我也写检讨书，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明天在班级公开检讨。”
回老师用鼻子哼了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装订好的本子，封面上写着“马来检讨书汇编”字样，放在桌子上说：“这是你惯
用的手段，犯了错误交份检讨书蒙混过关。你的检讨书可以出一本专集了。”
回老师翻开，随意念起来：
今天课间操，我不好好做操，做踢腿运动时故意踢了前边孙卫东一脚，孙卫东回头骂了我一句，我们打了起来。我不好好做操是不对的，以后一定改正，请老师和同学看我的行动吧！
马来
1995年4月1日
今天上数学课时，我在下面看画本，被老师没收了。事后我不好好认识错误，对老师怀恨在心，给老师起外号“四眼”。我这样不尊重老师是极大的错误，以后一定痛改前非，请老师和同学看我的行动吧！
马来
1995年4月3日
昨天上自习时我不回班复习功课，在篮球场玩球，班干部叫我我还狡辩说玩篮球也是上自习，体育课就不该有自习吗？打篮球就是复习体育课的内容。
我这样做是十分错误的，不但不遵守纪律，还不支持班干部的工作。以后我一定改正错误，请同学和老师看我的行动吧！
马来
1995年4月6日
学校不准私自下河玩水，我却在昨天放学后私自去了，还把冯刚勾去了。这错误性质是十分严重的，如果淹死了人，我是承担不起责任的。我以后保证不再去了。请老师监督我的行动！
马来
1995年4月9日
回老师不往下念了，合上了本子说：“不到十天，你就写了四份检讨，可以上《世界吉尼斯纪录大全》了，‘请同学和老师看我的行动吧’，我看你的行动要看到什么时候呢！你也别让我看你的行动了，我看够了。从今天开始，我没你这个学生了。现在讲‘双向选择’，咱也来个‘双向选择’，我教不了你不教你总可以吧？请你另请高明吧。初二还有三个班，你随便去选择好了。”
马来觉出了问题的严重，便苦着脸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老师，我错了，我不该打死人家的鸡还给烧着吃了，老师问我为什么迟到我还撒谎说去看耍猴。老师，以后我要再犯，你怎么处理我都行。”
马来挤了挤眼皮，好不容易弄出两滴眼泪。
回老师冷冷地说：“你这一套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看得多了，出了办公室的门你马上就不是你了。你还挤咕出两滴眼泪，弄出痛改前非的样子，你的眼泪比自来水龙头里的水来得还方便，自来水还有停水的时候，你的眼泪说来就来，可过后，该惹是生非还是惹是生非。眼泪这东西丝毫打动不了我了。我没权利开除你的学籍，可我有权利不教你吧，我不能误人子弟呀。”
马来抹了把腮上的泪说：“老师，你再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我以后保证不祸害人家的鸡了。”
回老师说：“鸡，你倒可能不再祸害了，可过不了三天，你又弄出点别的乱子，我实在招架不起。如果你实在不愿离开二年级（1）班，那么我明天就向校长提交辞职报告，我就离开二年级（1）班。”
马来看回老师铁了心，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便咬咬牙，猛一转身离开办公室，**室拿走了书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