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阳暖洋洋的，照在马来和冯刚身上怪痒痒的。
马来和冯刚走在上学的路上，他们觉得身上被阳光照得痒痒之后就想找点什么事干，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有意义的事还是没意义的事。
也是巧了，在马来和冯刚想找点什么事干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冷饮摊前发现了两个健力宝牌易拉罐扔在地上。马来先踢起一只，叮叮当当一路奏着乐向前滚了挺远。冯刚受到马来的启发，也赏给了另一只一脚，它敲击着地面追上了马来的那只。
他们加快脚步追上易拉罐，马来站住说：
“冯刚，咱们比赛看谁踢得远？”
冯刚说：“比就比，我先踢。”
马来说：“是我先提出比赛的，为什么你先踢？应该……”
没等马来说完，冯刚运足了力气已经一脚把那个易拉罐踢飞起来，飞了有四五米高，因为太高，运行的距离就不远，落下时还险些砸在一个老头的光头上。
马来说：“你先踢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的，至少比你远三米。”
马来后退几步，加上助跑，像足球守门员开大脚球一样猛然一脚，易拉罐画了个四十五度的弧线飞出去，落下时超过冯刚三米多。
冯刚说：“这次不算，我没踢好，踢高了，再来一次。”
马来说：“再来八次你也是手下败将。”
两个人就又踢。
踢了五个回合，冯刚只赢了一次。
踢到第六脚时，马来的易拉罐落到路旁的一堆垃圾上。
垃圾堆上有一只悠然刨食的老母鸡，咯咯咯哼着乡间小调，一副悠哉游哉生活无限美好的感觉，两只爪子轮番刨着垃圾下面躲藏的小虫子。它刚刚发现了一只指甲大的甲虫，啄了一口，那甲虫腿一伸狡猾地假装死掉了。老母鸡偏着头左看右看研究它是怎么回事。正在此时，当的一声，马来的易拉罐落在老母鸡身边，吓了它一跳，飞起一米多高，落下后逃了几步停下。它回头看看是只易拉罐，咚咚直跳的心才平稳下来，踱着四方步回到垃圾堆旁，重新对付那只大甲虫。
大甲虫如果在老母鸡受到惊吓时趁机跑掉，那是最聪明的办法。可惜这只大甲虫太傻，自作聪明地以为一味地装死是最好的策略。老母鸡瞅准纹丝不动的大甲虫狠狠啄了一口。大甲虫这才明白过来一味装死并不是万全之计，对手是不会轻易放过到嘴的美食的，便拔腿逃跑。老母鸡赶紧追上又是狠狠的一口。
马来注意到了垃圾堆上的一幕。
马来站住了。
马来掏出弹弓对冯刚说：“我保证一弹弓就能射中那只老母鸡！你信不信？”
这是马来一时心血来潮产生的想法。马来这种十三四岁的孩子很容易心血来潮，心血来潮之后常常干出让人惊讶的不理智的事情。
冯刚说：“你吹牛。吹牛不上税。”
马来不再说什么，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搭在皮筋上，躲在一根电线杆后，嗖的一声，小石子飞出去，果然击中了老母鸡的翅膀。它扇扇翅膀，抖抖毛，看看附近没有人来进攻它，也许以为那小石子是天外飞来的不明飞行物，又继续对付那只大甲虫。
冯刚要过弹弓说：“我也能打中。”
冯刚也捡了个小石子，射向老母鸡。可
惜偏了。又射了一弹弓，老母鸡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马来夺过弹弓说：“笨蛋！你还是看我的吧。百发百中，要打左眼不带打它右眼的。”
马来瞄准了正啄甲虫的鸡头，一弹弓射出去。平时，马来弹弓并不是很准，如果瞄脑袋能打着屁股就不错了，可今天却意外地准，小石子一下就击中了老母鸡的头部，它头一歪倒在垃圾堆上，扑棱扑棱翅膀就不省人事了。
当时，马来没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跑上前用脚踢了老母鸡一下，老母鸡一动不动，有鲜红的血从眼窝渗出。马来骂了句：“他妈的，短命鬼，这么不禁打！”
冯刚也跑过来了，看了看满脸血的老母鸡，心慌地说：“这可咋办呀！”
马来说：“慌什么，大不了是误伤。”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端着一簸箕垃圾从家里出来，到了垃圾堆跟前看见死母鸡，瞪圆了杏仁眼少见多怪地说：“哟，这不是李奶奶家的老母鸡吗！谁给打死的？”
马来凶凶地压低声音瞪着小姑娘说：“你别管，没你的事！”
小姑娘倒了垃圾，边走边说：“我告诉李奶奶去，这是她家下蛋的母鸡，可娇贵了！”
马来龇龇牙弄出个狰狞的鬼脸说：“娇贵个屁！”又对冯刚使了个眼色：“走，咱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马来左手捂住胸前的名签，右手拎着老母鸡，撒丫子就跑。
马来想，得赶紧销赃灭证，把老母鸡处理掉，制造个失踪的假相。
冯刚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站在垃圾堆旁愣住了。等马来跑远了才想起来追他。一边追一边喊：
“马来，等等我！”
马来比冯刚高半头，腿按照比例也比冯刚长一些，自然跑得快。
拐过一个弯儿，马来停下来，冯刚追上去。马来怒道：“你叫唤什么，还‘马来马来’的，不暴露了吗？真是蠢猪！”
冯刚赶紧闭了嘴巴。
马来拎着死鸡，又跑了一段路，看看没人追上来，才慢下来一步一步走。
把老母鸡送到哪里呢，总不能带到学校去吧？马来想到该把老母鸡扔到河里，让它顺水漂走，就永远死无对证了。
学校在镇子的东北角，小河在镇南，马来就领着冯刚鬼鬼祟祟向南拐去。
冯刚问：“咱干啥去呀？不上学了？”
马来说：“你跟我走就是了。处理了它再说。”
冯刚是个没主见的人，对马来一向言听计从。
出了镇子不远就到了南河边。黄沙铺地，绿柳依依，河水潺潺，树上鸟儿啁啾不已。
马来和冯刚紧张的神经立即放松了。马来把死鸡往河滩上一扔，仰面倒在沙滩上，对冯刚说：“别急，咱晒一会太阳，多好的太阳呀，在教室里可没有。”
冯刚也跑累了，就与马来并排仰面躺下，望蓝天如洗，听鸟儿歌唱。
躺了一会，马来坐起来。岸边一个人影也没有，正是中午，人们都歇晌呢。附近有片瓜地，地边有个看瓜的窝棚，吊得高高的，也看不见看瓜的人。
马来拎起老母鸡，想趁没人赶快扔到河里。可老母鸡拎在手上时，马来觉出了它的沉重，原来只顾慌张地逃跑了，竟没发现它有三四斤重。马来摸了摸它身上的肉很丰满，还热乎呢。马来联
想到鸡肉诱人的香味，竟有点舍不得扔掉了。由于奔跑，他觉出肚子里空落落的。如果拢上堆火，把这老母鸡烤熟，既消灭了罪证，又可以吃一顿美味的烧鸡，岂不两全其美。
马来踢踢已经闭上眼睛要睡过去的冯刚说：“起来起来快起来！去弄点柴草！”
冯刚睁开眼，坐起来说：“弄那个干什么呀？”
马来说：“咱把它烧一烧，准会成为一只香喷喷的烧鸡，扔河里太可惜了。”
冯刚四周看看，没一个人，觉得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好主意，就抖擞起精神，在河边折了些干树枝，堆在一起。
这时马来才想到没带火柴。望了一眼瓜窝棚，对冯刚说：“你跟我来。”
马来和冯刚走近了那个用木架子架在半空中的瓜窝棚，爬了上去。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正躺在干草上嘴张得挺大呼呼睡大觉，马来心想，这时要是来偷瓜，那不是进地随便摘吗？他甚至还产生了哪天这时候来解解馋的想法。他们往上爬时踩得木梯子咯吱咯吱响，可老头还是没醒。马来便故意使劲咳嗽了两声，老头终于哼了哼，睁开眼睛。
马来弄出可亲可爱的表情说：“老大爷，我们在河边打柴，中午饿了想烤点干粮，跟你借火柴用用。你这有吗？”
老头马上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递给马来说：“拿去用吧。”
马来接过来，谢了老头，高兴地和冯刚下了窝棚。看瓜的老头也跟下来，说：“你们等等。”
马来和冯刚不知什么事，以为要坏事了，都愣愣地站住了。老头走进瓜地，摘了两个大香瓜，递给马来和冯刚一人一个，说：“到了我这瓜地，哪能不让你们尝尝我的瓜。这是‘顶心红’，又脆又甜，拿去吃吧，渴了再来摘。”
马来和冯刚拿着瓜回到河边，高兴地在沙滩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然后在河里把瓜洗干净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真是又甜又香又脆，只有到了瓜地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瓜。
吃完了瓜，拢了堆火。
马来说：“不能直接烧，那就烧煳了。”
马来和冯刚就到岸上捧了些黄土，放到水边，和了些黄泥，把老母鸡裹成一个大篮球，再放到火上烧烤。黄泥团冒着热气，很快就烧干了，裂出了一道道缝，有喷香的热气从缝中冒出，还吱吱冒油。马来用黄泥把那些裂缝再糊上。对冯刚说：“不能让它裂开，否则就烧煳了。”
冯刚说：“你以前烧过母鸡吗？这么有经验？”
马来说：“我烧过老鸹，就是这么烧的，贼香！”
二十分钟后，烧好了，敲开黄泥壳，香气扑鼻。撕去连着烧焦了的鸡毛的鸡皮，两个男孩大吃特吃了一顿，一直吃到只剩下内脏和一嘟噜没长蛋壳的软蛋。有一枚大的已经有了壳，想必是应该今天下午下的，但没来得及下，老母鸡就不幸命归黄泉，实在可悲可叹。
马来吃完，吧嗒吧嗒嘴，打了个嗝说：“只可惜没有盐，淡了点，要不然更好吃。”
冯刚说：“要有点蒜酱蘸着吃，也肯定比这还好吃。”
抹了抹嘴巴，马来站起身，看看已经过了晌午太阳都歪了，叫道：“不好了，快走吧，要迟到了！”
马来和冯刚撒丫子向学校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