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孩子到了叛逆期，老父亲却不能放置不管。
谢宗斟酌着用词：“行走在外，诸事不便，你年纪尚小，想见世面也不用急在一时，待你再长大一些，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能分辨是非善恶，到时候，兄长绝不阻拦，你想去何处便去，我没有不答应的。”
一句‘年纪尚小’，言外之意极其明显。
这便是不答应她的‘远行’。
甘霖很是理解谢宗的做法。
异地思考，倘若自己的小辈在这般年纪提出要游历的想法，她定也会想也不想的拒绝。
然而想归如此想，可此时此刻要外出的人是自己，甘霖便觉得完全没有问题了。
旁人的十岁与她的十岁能一样吗？
她好歹也是准地府公务员啊！
在阎王爷那儿都留了名的！
谁敢动她？
更何况，即便撇去地府的关系不谈，想她混迹修仙界多年，不说举世无敌，还能没点自保的能力？
倘若谢宗真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那就不是亲妹滤镜的事儿了。
而是完全瞧不起她。
好在即便对妹子的滤镜再重，谢宗也仍然记得眼前这个十岁的小不点是个能一拳砸碎人脑袋的小混蛋，不能以常理论之。
他沉吟一番，选了个最通俗易懂的说法：“不是不让你去，可你要是突然从家里消失，家里人该如何想？”
甘霖眨巴着眼，盲目信任：“有大哥哥在，一定能说服他们的。”
身负重‘任’的谢宗心情异常沉重：“此事若被祖父祖母知晓，他二老会打断我的腿。”
“不会，大哥哥是家中最受宠的人，最多只会被训斥两句，绝不会伤筋动骨的。”
睁眼说瞎话。
家中最受宠的人是谁？
还不是眼前这个正意图忽悠他的小鬼。
谢宗头痛欲裂：“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说行就是行。”甘霖一锤定音，终于说出真实目的：“我总要出去瞧瞧，想拿我当蛊盅的人是谁！”
“……”谢宗眯了眯眼：“你还记得？”
“记忆深刻。”甘霖冷笑：“咱们的老祖宗，可真是位用情至深的女子啊，为了个狗男人，就搭上了后辈的一生。”
‘用情至深’……
阴阳怪气，不外如是。
谢宗不好评判祖宗作为，只好道：“想必，她老人家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甘霖‘啧’了一声，看轻之意十分明显：“苦于无法和心上人长相厮守？还是苦于无法和完全治好心上人的家族遗传病？”
谢宗：“……”
这……
谁知道呢？
老祖宗的想法，岂是他能猜明白的？
甘霖破罐子破摔，就差撒泼打滚：“大哥哥，你若是不让我去，我想尽办法也会去的，反正家里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们阻止不了我的决定！”
“胡闹！”谢宗不轻不重的呵斥：“你还想和家里人动手？”
甘霖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
谢宗气笑：“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心白白吃了亏去！”
甘霖大言不惭：“这世上能让我吃亏的人还没出生！”
“嚣张。”谢宗点评，斜睨了她一眼：“小心说大话翻了船。”
两人对峙，谁也不肯后退。
甘霖意图十分明显。
如今她是在走明路。
可若明路走不得，她就不得不要想些其他的法子了。
总而言之，她一定要走。
一定要看看，用一座牢笼将她困住的人到底是谁。
“大哥哥，眼下我还小，所以他们不急着动手，可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咱们谢家还能有多少安宁日子过？你看，这不一眨眼，我就十岁了吗。”
一招致命。
谢宗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
他垂下眸子，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认认真真的与甘霖谈论眼下局势。
“咱们谢家距自由仍有十万八千里，你瞧着这几年来咱们家与旁人家无异，可实际上呢？你的几个哥哥身边遍布眼线，便是连县衙内，盯着你的人亦是不少，咱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些人的注视。”
“你想走，谈何容易？”
“总要试一试，要么挣扎后死心，要么拼死一搏。”甘霖眯了眯眼，语气满是决绝：“我谢甘霖绝不苟活于世，若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此话一出，谢宗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外面便传进一阵爽朗的大笑。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愧是我谢家的血脉！我谢家有女如此，百年大幸！”
谢宗面色一肃，连忙起身相迎：“祖父。”
“礼多人怪。”谢有德摆了摆手，瞪了一眼后不清不楚的说了句：“全家人只有你规矩最多。”
谢宗淡笑，并不反驳。
这时，甘霖‘期期艾艾’的唤了声：“阿爷~”
平常她唤祖父。
心虚时便会如寻常小儿一般，甜腻腻的唤句‘阿爷’。
“元宵长大了。”
见她如此，谢有德感慨万千：“当年软乎乎的一团，如今也能说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番话了。”
“都是祖父教的好。”甘霖焉头巴脑的垂着脑袋。
对着大哥谢宗，她能毫不犹豫的放下狠话。
可对于年迈的祖父，那些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有德笑了笑，清明的目光仿佛能直透人的心底：“元宵，若此一去，前路艰险漫长，或相隔千里，再无人能帮你，届时，也许独木难支，也许孤军奋战，你可想好了？”
谢宗：“……”
言语间居然有几分松动的意思，至少没有一口否决？
谢宗急了：“祖父，小十胡闹，您也跟着胡闹？”
相比他的急躁，甘霖却仿佛得见曙光，连忙颔首：“想好了，独木难支，我一支独木宽万丈，孤军奋战，我一人可抵万马千军！”
“好！好！好！”谢有德高兴不已：“不亏是怎么谢有德的孙女，阿爷同意了，你且去就是。”
甘霖大喜过望：“当真？！”
“阿爷何时骗过你？”谢有德抚了抚胡子，老神在在：“不过，此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最好低调行事，你爹娘啊，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14看书】官网：www.wanb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