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的液体顺喉口而下,落入腹中顿起一股烧灼感,暖意从胸腔处分流至四肢百骸,指骨关节从僵硬到柔和,有人一伸腰,便能隐约听见骨头拉伸后‘噼里叭啦’的声音。
杯空,谢为安斟酒而上。
一连几杯下肚,三分醉感袭上脑门。
换做往常,武士们绝不会如此放纵。
然他们寻画中人寻了两年,好不容易得到点消息追寻而来,线索却又从中中断,他们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恰逢落脚的这户人家又是一大家子的老弱病残,眼前人更是狗腿至极,给了些银子,便恨不得把自己等人当做祖宗供着。
的确有几分上不得台面。
想让他们生出警惕心都难。
想到此处,杜鹤心中不由带了几分轻视,然后又饮尽一杯。
如此冷日,烈酒下肚,别提有多痛快。
见状,一边斟酒,谢为安一边小心翼翼的问,他语气里带有明显的讨好,却很是自然的随口问道:“几位冒严寒而来,难道是为了寻家中长辈?”
有人喝多了,闻言嗤笑一声:“他算什么长辈?不过就是一个即将丧命的长命鬼罢了。”
即将丧命?
这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形容。
杜鹤皱紧眉头,喜怒不变的看了眼说话之人。
后者毫无察觉,大舌头道:“老大,咱们寻了这么久,要是此次仍旧找不着人,还要继续找下去去吗?”
杜鹤说:“主子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活人也罢,死人也罢,但只要一天找不到,他们便要继续找。
杜鹤又说:“主人有吩咐,找到人后,若他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可杀。”
谢为安偷偷听了几耳朵。
一句可杀。
他便明白一切。
是敌,非有。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一坛子酒被喝的干干净净。
然而武士们兴致不减,大声嚷嚷要酒喝。
谢为安为难的紧:“我家里就剩这么最后一坛子酒,实在没有了。”
有人拍桌而起:“没有了就出去买,爷有的是钱!”
人类的劣根性就那么几种。
要么酒后失态。
要么酒后发疯。
武士们憋闷已久,好不容易有个发泄的通道,自是逮住了不放。
他们恶狠狠的盯着谢为安。
谢为安往门边移了两步,局促不安:“这大雪天的,我上哪儿去买?再说了,这个时间点,卖酒铺子也早就关了门,几位就莫要为难了。”
此话一出,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面前几人的神经,他们愤然而起,拔出长剑直指谢为安面容。
“好个给脸不要脸的庄稼汉!老子让你去买酒,就算天上下的是刀子,就算酒铺子都关了门,你也得去一家家的叩门,哪怕是跪着,也得买到老子要的东西!”
杜鹤垂下眸子搓了搓指尖。
他半响没有出声。
显然,他并不将谢为安放在眼中,便任由手底下人肆意羞辱欺压。
在上头人身上累积无法发泄的怒气,总的有个排气孔不是?
荒野之地的庄稼汉用来当做出气筒使,再为合适不过。
谢为安‘吓’了一跳,摆着手往后退:“几位爷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
武士们步步逼近。
他们个个神色狰狞。
唯有杜鹤,垂着眸眼巍然不动的坐在一旁。
蝼蚁之命,安得重视?
厅堂门槛绊脚,谢为安‘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胳膊肘碰撞在门框上,在寂静的雪夜里发出极大的声响。
杜鹤正想开口,结束这场闹剧:“别玩儿……”
话未说完,他便看见门外又出现了几个人。
他们站在谢为安身后,手上各自握有一柄长缨枪。
谢为文将其中一把扔给‘倒地不起’的谢为安:“接着。”
后者接过,翻身而起,然后利落的告状:“爹,大哥,二哥,我好心好意的给他们酒喝,但他们想要我的命!”
老谢头点了点头,看了眼杜鹤,不咸不淡的说:“动作快些,别惊着家里人。”
此话一出,谢家兄弟一拥而上。
武士们惊讶的同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慌不择路的躲避。
随即反应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一个两个横眉怒眼。
区区蝼蚁,也敢跟他们动手?!
武士们奋起反抗。
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各种物件倒在地上被砸的粉碎。
农家的厅堂空间并不宽阔。
长缨枪在其中束手束脚。
谢家人手腕微动,只听得‘咔嚓’一声,长缨枪便在他们手里化为两柄短枪。
于是,原本还算如鱼得水的武士们瞬间成了砧板上的肉。
十招之内,他们便再无反抗之力。
杜鹤被敲断膝盖骨,狼狈的跪坐在地。
先前对谢为安颐指气使的武士,更是成了一滩烂肉似的,转瞬失去所有生息,死的不能再死。
杜鹤咬牙:“你们……”
“你们没听过谢家吗?”
谢为安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奇了怪道:“我以为,凡是邺都排的上号的家族,都该对我们谢家念念不忘才是。”
说罢,谢为安慢半拍的恍然大悟:“我刚刚好像听见,你们是辜州人?”
谢家?
这又是何方神圣?!
没人告诉他,在这样一个荒僻的小村子里,藏着这么一户武艺高超的家族啊!
谢为安颔首,自顾自的说:“难怪你们敢闯到谢家寻滋生事,原来就是一群毫无见识的井底之蛙。”
杜鹤脑筋急转,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咬着牙当孙子:“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冒犯了各位前辈,还望前辈们大人有大量,就将我们当成个屁,放了吧。”
谢为安看了眼父亲与两个哥哥。
他们百无聊奈的打哈欠,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半点也没有沾手的意思。
大侄子不在,自知甩锅无望的谢为安收回视线,捡起落在地上的寻人画像:“……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此人——是谁?”
“一个专门坑蒙拐骗的老道士。”杜鹤使了个心眼,半真半假的说:“他坑骗了我主家不少的钱财,主家恨他入骨,便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拿回。”
谢为安表情古怪,一字一字的重复:“坑蒙拐骗的、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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