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硬的声音响彻喜堂。
哄闹的看客们渐渐收声。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时面面相觑,各自懵逼。
方凝语蓦然掀开盖头:“是我爹让你们来的?”
眼前的几张面孔很是陌生,但蓟县县衙那般大,总有几张生面孔是她没见过的。
于是,方凝语理所应当的想着,他们口中的大人,必定是她的亲爹——方知行。
然而刘卫却摇了摇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方凝语一个:“方小姐,我效忠的乃是王觉王大人,并不是方大人。”
王觉?
相衙镇的县令!?
说完以后,刘卫再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抬手示意,身后几人一拥而上,将坐于高堂,正等着接受儿子儿媳跪拜的华贤平押下。
见此一幕,美妇人脸色微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我家老爷到底犯了什么事,几位官爷莫不是误会了吧?”
“是否误会,待事情查清以后自有答案。”刘卫神情冷漠如斯。
他一个眼神,华贤平就不得不被迫跟着走。
美妇人:“老爷~”
华燊焦急万分,伸手想拦:“父亲!”
“好好行大礼!”华贤平加重语气,视线从方凝语的肚子上划过,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吉时不可错过。”
话落,他已被粗暴的扯着往外走。
刘卫伸手,挡住旁边看热闹的众人:“官府办案,闲人退避!”
……
喜堂内的气氛徒然冷凝下来。
方凝语满眼茫然不解,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其余宾客同样愣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愣是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华家老爷怎么会突然和一桩命案扯上关系?
关键是,王觉王大人,隔壁地界的县令怎么跑到蓟县来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最终,华燊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等压下心底的波涛汹涌之后,他看向了主婚人,吩咐:“继续。”
话落,他将盖头重新盖回方凝语的头上。
方凝语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忐忑:“夫君……”
华燊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别怕,不是什么大事,一切有我在。”
闻言,哪怕心里万般不解,方凝语仍旧咬了咬唇,任由盖头遮挡住了眼前的视野。
华燊瞥向主婚人:“愣着做什么?”
听罢,主婚人眨了眨眼,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令人将美妇人重新请回主位上坐下,声调渐高:“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送入洞房——”
“……”
“礼成——”
“……”
华家之事未了。
在刘卫抓捕华贤平时,王觉已然堂而皇之的占用了本属于方知行的官位。
他身着官服,似模似样的坐于公堂上。
到底晚来一步,没能在第一时间主持大局的方知行皮笑肉不笑:“王大人,跨县办案,你将本官放在何处?此举是否有些不妥当?”
“有何不妥?”
王觉一脸刚正不阿:“华央之案,地点特殊,你我皆是百姓父母官,皆有办案之责,我受理百姓之冤情,理所应当。”
人过中年,气势消减。
竟连个黄口小儿都压制不住。
方知行憋了口气:“王大人年纪轻轻,做事还要留些余地,否则日后在为官一途,只怕不会走得太顺当。”
“多谢方大人的劝诫。”
方知行面色渐缓,以为此事还有商量余地。
然而王觉的话音一转,言语间像是带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伤人于无形。
“不过,我观方大人年纪一大把,做事倒是处处留有余地,可在为官一道依旧走得不甚长远。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和我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同起同座,所以,方大人的劝诫只怕无甚作用,还是不要平白多费口舌了。”
方知行四十有余,这一生已然看到了尽头。
王觉不过二十上下,人生还有诸多可能性。
两人毫无可比性。
“猖狂!”方知行气的唇角轻颤。
他心知肚明,王觉按照规矩办事,一应手续齐全,哪怕此时被鸠占鹊巢,他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半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老官会被王觉气的愤恨离去时,方知行忽然间冷静了下来,他甩了甩袖子,令人搬把椅子过来,堂而皇之的坐在了王觉的右手边。
王觉:“方大人是想旁听本官审判?”
方知行语露嘲讽:“正如王大人所言,此案发生在你我辖地交界,既如此,你我便都有过问之权,我旁听王大人审案有何不妥?”
王觉颔首:“并无不妥。”
公堂尚未开放。
王觉默不作声地把玩手中的惊堂木,似乎在观察,蓟县的惊堂木与相衙镇的惊堂木有何不同?
半炷香时间过去了,原本还能稳坐不动的方知行开始坐立不安,视线频频投向公堂之外。
外界青天白日,却半点喧闹声也无。
良久,方知行问:“原告在何处?”
“嗯?”王觉敛眉,神色如常:“华夫人带着她的诉师,去往案发之地了解事情经过了。”
此话一出,方知行极不赞同王觉的所作所为:“华夫人既是原告,又怎能自由行动?她若跑了当如何?”
“跑不了。”王觉看了没事找事的方知行一眼,神情间隐隐带着几分不耐烦。
“如果她跑了,王大人是想主动担责吗?”方知行不依不挠,根本没被嫌恶的自觉。
“我担。”王觉言简意赅:“此案我既受理,便会管到底。”
“……”
方知行怒气冲霄。
管到底?
他倒是要看看,这姓王的到底想怎么管!
此人明知今日是他女儿出阁的大好日子,却偏偏在这当头带人去华家捉人,简直是将方家的脸面踩在脚底。
实乃猖狂!
……
华夫人将甘霖带到了华央的丧生之地。
这是一条溪流。
溪水自西向东,水面清澈见底,时不时还有河虾游过。
昨夜下过一场雨,溪边泥土湿润。
别说两年前的痕迹,便是前两日的行人们的脚步,都被昨日夜间的一场零落小雨冲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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