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很是紧张的,毕竟在府里这么长时间,她也能看出来褚越并不是一个轻易便能被美色诱惑的人,况且他到现在心里装的大概还是那个沈孟离吧!
沈孟离,想到她,沈念念的心中那股怨念便陡然而升,从小便要压她一头,到现在人都走了,却还不放过她。
这次褚越回来的出人意料,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谁?”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沈念念深吸一口气,怯怯道:“将、将军,念念给您煮了银耳雪梨汤,秋季干燥,这个时候喝是再合适不过了。”
“进来吧!”褚越看了一下时间道,这么晚了,让人空跑一趟未免太刻薄了些。
得到了允许,沈念念松了口气,推开门进屋。
听着脚步声,褚越在她掀开珠帘前再次出声:“放那儿吧,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
她的手一顿,视线透过摇晃的珠帘能看到里面垂着头正奋笔疾书的男人。
“你有事?”男人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便放下笔朝那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沈念念心中一惊,忙侧了身,微微敛目。
褚越对待女子向来是多一分温柔,哪怕她的一些行为惹了自己不高兴,也鲜少会表现出来,让对方难堪。
可尽管如此,方才那一眼却依旧叫沈念念惴惴难安,仿佛他已然洞悉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这几日您似乎心事重重的,二小姐和丁伯他们不放心,便……让我来看看。”沈念念小心翼翼道。
里面响起了一阵悉率声,是褚越将宣纸整理了起来。
“你进来吧!”
短短四个字,沈念念一惊,那点儿被压下去的小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她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掀帘而入,她莲步轻移到他书案边,将汤盅轻轻放在他手边:“念念知道您不喜甜,便没放糖,好在这个季节的雪梨汁水饱满,甜味正盛,煮出来的汤自带清甜却不腻味,将军尝尝!”
她边说边揭开了盖子。
男人拿着汤匙在汤里轻轻搅动却没喝,靠在宽椅中歪了歪头抬眼在她脸上打量。
沈念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耳根红了红。
“今年满十八了吧!”褚越随口问道。
“是。”她在半年前就已经过十八岁的生辰了。
“嗯。”褚越点点头,又道,“你是跟着沈孟离来到将军府的,我自是不能委屈了你。”
“……”沈念念闻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男人,心跳也跟着加快。
她本以为跟着沈孟离来到这里,她很快便能得到褚越的另眼相待,毕竟沈孟离那人一直以来都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整个人却是无聊乏味的紧,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能轻而易举勾走谢昀的原因。
可万万没想到那次落水以后沈孟离整个人性情大变,不仅让她的那点儿小心思无所遁形,还分走了褚越所有的注意力。
来到昊京这一年,褚越几乎都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
不过还好,她有足够的耐心,如今沈孟离走了,也该轮到自己上场了。
“这京中不乏才华横溢且家世不俗的公子,你也在京中一年有余了,可有中意之人?”男人这才端起汤,喝了一口,确实如她所说,清甜甚浓,却无腻味。
沈念念当即面色一变,她万万没想到,他说的不能委屈她,是要给她另择良配。
“我、我不想嫁人,我愿意一直在将军府,哪怕只是伺候将军和小姐,也心甘情愿。”沈念念呼吸不稳,面露紧张。
褚越笑了笑:“你虽是侯府庶出,可也到底是侯府的二小姐,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话,我是万万不能让你做这些自降身份的事的,那岂不是抹了老侯爷的面子?”
“将军若是真的为了念念好,那便……”
“什么?”褚越目光幽幽看着她,沈念念却怎么都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她摇了摇头,平复下激动地情绪:“念念只是还不想嫁人,夜深了,将军还是早些休息,莫要熬坏了身体,念念先下去了!”
直到沈念念离开,褚越这才收回视线,慢吞吞将剩余的雪梨汤喝完。
沈念念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那个女人又如何不知?
即便如此,她还是将她留在了将军府,他若真的将沈念念收了房,恐怕还能听到那女人的“恭喜”话吧!
她那么想逃离自己,可他却不是乐于成全的人。
忽然很期待五日后的御试,只盼她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发榜这天,叶翎和代若笙走得早,半路下起了小雨,折回取伞着实没有必要,便只能冒雨挤在了人堆里,只待那发榜人将入试名单上了墙,便迫不及待跟着人群涌了上去。
人多,又大多是男子,她们两个的身高混在里头可是半分不占优势,看着周围的人有人欣喜高喊有人摇头叹气,雨势渐大,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这才到了墙边,逡巡着被雨水打湿的字迹,寻找自己的名字。
“倒是不负所望,恭喜。”
头顶上的雨被一把油纸伞遮住,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翎回头便看见褚越一身黑衣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嘴上说着恭喜的话,面上却并无一丝笑意。
“你……你怎么在这儿?”叶翎往后退了一步,欲拉开与他的距离,却不想被身后那堵墙挡住。
“闲逛罢了。”褚越说完,看着她脸上淌下的雨水顺着耳根滑进了领口里,便将手里的伞塞进她怀里,“三日后御试,好好准备,可别教我失望!”
看着他便转身走进雨里,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叶翎这才回神。
女子用的花伞大都轻巧别致,男子惯用的却是她手里这样伞骨粗重,伞面阔大的素面伞。
代若笙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伞下,半带打趣道:“一把竹伞姐姐便撑得歪歪斜斜,到时候去了军营,可怎么拿得动刀枪啊!”
叶翎这才发现伞歪了,自己半边身子依旧曝露在雨中。
秋雨簌簌,街上也不如往日热闹了,大多没带雨具的人都是双手搭在头顶,行色匆匆往家赶。
叶翎两人撑着伞沿着街边慢慢往回走着,代若笙瞧她自方才见了那个男人以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加上上回叶翎在试馆匆促转了武试时出现的男人,已对那送伞人的身份了然于胸。
“将军看起来对你参加考举还挺支持的。”代若笙说。
叶翎看着脚边已经沾了泥点子的裙摆:“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着捏死自己呢!
代若笙不明所以侧头看她:“虽说我不懂男女情爱之事,但也看得出来将军应当是不愿与姐姐和离的,所以也不懂他为什么会给你写和离书呀?”
叶翎抬眼看向了被雨雾洗涤的长街尽头,叹了口气,将那和离书的来历,以及最后是怎么辗转到自己手上的,细细说与她听。
代若笙越听越心惊:“啊?你是趁他不在京城,才捡着漏以和离的名义出府的啊……”
惊叹完,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你可真厉害!”
亏得这话是从代若笙口中说出来了,否则她倒要以为是在反讽了。
“不过,将军现在提前回京了,姐姐还是谨慎些好。”代若笙说。
叶翎点点头:“我知道。”
且不说褚越喜不喜欢她,男人都是最爱面子的,她这般不知会对方一声还拣在他离京后离府,任哪家男人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况且褚越的狂傲她曾经也不是没见识过,即便现在年纪大了稳重许多,但内心的桀骜却是分毫不减的。
御试这天天气不错,可叶翎却只觉得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刺眼又燥热。
尤其是端坐在王上下首位品茶的某个男人,实在是搅得她心神不宁,就连王上指她起来答口试,她都是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入暮十分,徐大人来到殿中宣读文武试三甲,不出意外,果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好在代若笙摘了文试的探花。
这可算是瑶国百年来第一位女探花了。
谢昀则摘了文试的榜眼,而文试的状元爷看起来倒像是武试选拔出来的,一把狂野茂密的胡子,配上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任谁都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舞刀弄枪而不是舞文弄墨的。
武试的三甲,前两位是双胞兄弟,除了皮肤黑了些,长得倒是俊朗精神,只是二人站在一起
除了三甲,后面人的名次自然也不必宣读于殿上,但亦有跟在徐大人身后想要探得一二,以此了解自己与前头的折桂的人差了多远。
毕竟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除了三甲,能进御试的也不是就此没有机会了,排名靠前一些的,若有不疼不痒的空缺,王上与朝臣商议过后,便会择合适的人填进去。
“姐姐,你若是不想留在京城,跟我一起去戌泽吧?”代若笙说完,又觉得不妥,“只是戌泽那儿太乱了,姐姐去了,恐怕是要吃苦的。”
叶翎有一瞬间心动,她想要的不过是自由之身,只是,她担心哪怕逃到戌泽,也免不了要被婚配的命运。
“小姐要是去,我就跟小姐一起去。”小喜把最后一个菜端上了桌,刚准备坐下,便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里啊?”代若笙有些奇怪。
小喜倒是心宽:“可能是唐大哥,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