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颤颤巍巍拿过试题，脑袋便如千斤重再也没抬起来过，她能感觉到男人在她旁边打量了她一会儿，直到被遮住的光线再次明亮起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使劲儿甩了甩头，叶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管他呢，她有和离书在手，又是按规定参加的科考，为什么要怕他啊！
一开始叶翎还有些战战兢兢，不过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再出现过，叶翎暂时放下心来，甚至开始怀疑她之前撞上褚越是不是她的幻想。
考完试，考生便由司官引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可休息也可看书为明日的考试做准备，考生之间不允许有交流，饭菜都由试馆的人送到房间里。
当然考生里有两个姑娘也是从一开始就引起大家的注意的，徐荣是个十分清醒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负责考举，出不得半点岔子，责任之大他心中有数。
再加上这其中一人还是定北大将军的夫人，那他更是要将其列入重点保护对象，至少在考馆期间的人身安全是出不得一点纰漏的。
饶是试馆中的守卫森严，他还是多派了几个人守在两个姑娘的住处外。
“饭菜都仔细这点儿，若是让考生吃坏了肚子，耽误了考试，那可是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晚饭前，徐荣亲自到了厨房再三叮嘱。
“是是是，大人您放心，吃咱这饭菜的，将来可是要为社稷做大贡献的人，咱可不敢马虎。”厨房的负责人陪着笑脸道。
“那两个小丫头是……”徐荣双眼一眯，便看见两个丫头提着饭菜要走。
“大人，那是给那两个女学生送饭的，毕竟是姑娘家，让小厮送到人家房间里头，恐怕是不妥的。”
徐荣点头：“你想的很周到，不错。”
“应该的应该的，”那负责人摆摆手，“你们俩别耽误了，赶紧给两位小姐送去。”
“是。”
“等等。”徐荣又想起了什么，走到两个丫头旁边，揭开食盒看了看，统一菜色，于是随便提走一个，“那位沈姑娘的饭菜我自有安排，你那个快送去吧！”
“是。”另一个丫头提着食盒走了。
“大人这是……”
“忙你的去吧！”徐荣摆了摆手，他知道有一个人更适合去送这饭菜。
试馆里的房间很小，但该有的东西都有，生活上倒也算方便。叶翎看了会儿书，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一抬头才发现天都黑了。
她在窗口看了看，应该是送饭的，但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脚步声渐渐平息，她都还没等来她的晚饭。
这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肚子更饿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就差要去请外头的人去厨房问问，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叶翎前脚皱了眉，心道这试馆里的人就这么没礼貌吗，至少得先敲门的吧！
后脚看清送饭的人，当场便闭了嘴。
“不让我进去？”褚越见她呆愣地看着自己，出声问。
叶翎尚未说话，男人已经旋身关好门提着食盒绕过她在小桌前坐下。
房间很小，也没分正厅厢房，开门几步便是一套席地跪坐的小桌椅，可供吃饭看书习字，左侧是床铺，右侧是一扇简易的屏风，大概是徐大人照顾这两位女学生，专门还给叶翎和代若笙的房间备了浴桶。
叶翎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在他对面坐下。
褚越的饭菜拿得是双份的，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坐吃饭，而叶翎即便肚子闹起了空城计，却仍然食不知味，心里打鼓。
直到褚越将空碗放下，筷子也放下，她才恍然看了一下自己的碗，竟还有大半碗饭动也没动。
“你要回来，上次的信里也没提一下。”叶翎索性也将碗放下，左右是没胃口了。
“哼……”男人轻笑一声，“你拿着和离书离府，不也是一个字都不曾对我提起么？”
“……”叶翎语塞，半天才道，“那和离书，是你亲笔写的。”
言外之意，做了就得认，怎么还怪起她来了？
“那封和离书当时是为了保你性命，如今你却拿它来当逃离我的砝码？”褚越言语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叶翎搁在桌子下的手不自觉在掌心掐了一下，怎的三句话一说，自己就心虚了呢？可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见她不说话，褚越继续道：“为什么非要离开？我对你不够好？”
叶翎摇摇头，经历了两个身份的转换，从“叶翎”到“沈孟离”没有人比她更能深切感受到他对“沈孟离”的好。
“那便是心中那个人，依旧无法忘怀吧！”男人垂下眼，敛住黯淡。
叶翎抬头看他，眼中带了一份不解的迷惑，这是从两人见面到现在，她第一次大胆迎视他的目光：“你说什么？”
“没什么。”褚越勾了勾唇角，方才的黯淡之色一扫而空，再次看向她，眼中便是带了几分狷狂和森冷，盯得叶翎有些不寒而栗。
“你可知武试若出，将来可是要去军营任职的。”男人忽而转了话题。
“知道。”若不是早上撞上了他，她也不至于一头扎进了北院。
说完，叶翎便心生警惕：“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年可是新王登基后，第一次科考，你若从中作梗，恐怕对王上也不好吧！”
“原来本将军在你心中便是这般宵小之人……”褚越自嘲一声，“你放心，有损王上及朝堂颜面的事，我自是不会做的，你能若考出个武状元，我还替你高兴呢！”
叶翎：“……”
这晚叶翎躺在床上，怎么都没睡着，床板太硬，枕头太小，一闭上眼还有褚越的话一直在脑中回响。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便是心中那个人，依旧无法忘怀吧！”
他指的是谁？难不成是谢昀？
第二日不出所料，叶翎慌张答完了题，便在考试间里睡了起来。
好在接下来的这两天，褚越没有再出现过，第二日夜里她好歹还入睡了几个时辰。
三天前走进试馆意气风发的考生经历了三天严肃的考试，走出试馆的时候俨然没了当初的气势。
“看什么呢？”代若笙见她停在试馆门口四处张望，忍不住出声问道。
叶翎没看到褚越的踪迹，亦没有看到定北将军府人的影子，心中悄悄舒了口气。
这算是……放过她了？
也对，他堂堂一个大将军，才貌双全，哪里又会缺“夫人”，他又何必非得绑着一个心不在此的人放在身边。
“没什么，你考得怎么样？”叶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代若笙眼中满是期待：“我觉得，还不错。”
“你都说还不错了，我猜应该至少有八九分的把握吧！”叶翎也为她高兴。
代若笙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子，拉着叶翎小跑起来：“再晚了，同庆楼的烤鸭都要卖完了。”
夜幕降临之前，两人提着烤鸭回到了青云巷的住处，刚进院子便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阵阵香气，勾的两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听见动静，小喜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她们回来了，高兴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们回来了？考得好不好？我做了一大桌菜，还准备了酒呢！”
叶翎把烤鸭递给她，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还是小喜最贴心，给我们庆功呢！”
闻言代若笙也爽朗地笑了起来。
比起这里的愉悦气氛，将军府便显得沉闷安静得多。
自从褚越回来以后，就连褚芸都老实了许多。
褚越跟前几日一样，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去了书房，全程一个字都没说过。
直到他李开口，丁伯才忍不住开口：“小姐，您找机会还是得劝劝将军。”
“劝他什么？我见他这几天挺正常的，知道沈孟离走了，也没发过脾气。”话是这么说，褚芸自己心里也知道，比起哥哥发脾气，他这样沉默不言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我瞧着将军这几日连吃饭都不上心，眼见着人都瘦了。”沈念念犹豫道，“小姐还是去看看吧！”
褚芸看了她一眼，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去找他肯定又要遭他冷眼的，要不……念念妹妹去看看？”
在褚芸心中，沈念念比沈孟离温顺善良，有良心，沈念念不愿跟着沈孟离离开，那点儿小心思她又怎会不知，既然如此，她也算做个顺水人情。更重要的是，这沈念念与沈孟离那是亲姐妹，模样亦是有几分相似，有她去安慰哥哥，也许更合适。
“我？”沈念念脸上闪过几分慌乱和胆怯，“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你在这将军府也一年多了，既是府里的一份子，遇事总得出分力才是。”褚芸道。
唐煦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不是他对这沈二小姐没信心，实在是主子那种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当解语花的。
不过他也不好点破，好歹让沈二小姐试试，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见鬼了呢！
沈念念临近入夜，书房的灯依旧亮着，沈念念半推半就煮了银耳雪梨汤，敲响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