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进屋还没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清楚,沈念念便上门了。
小喜开门见是她,当即脸色不好:“这么晚了,二小姐来有何事?”
“让她进来吧!”叶翎听见了,招呼人进来,本来就算沈念念不来,她也准备要去与她谈一谈的。
两人在榻上落座,叶翎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先开了口。
“明日我便要离开将军府了,妹妹有何打算?”
沈念念抿了抿唇,悄悄抬眼看了她一下,很快又敛了目:“夫人……是要回侯府么?”
“当然不是。”沈孟离笑了笑道,虽是和离,这般孤身一人再回侯府,多少是要让侯府蒙羞的。即便她自己不这么认为。
“那……”
“可能就是四海为家吧!”她道。
沈念念闻言,当即面露为难。
“妹妹若是还想留在将军府我去与褚小姐说一声便是。”叶翎道。
沈念念自然不想离开的,虽说褚越现下不在府中,但沈孟离走了这是天赐良机,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再说让她跟着她过那种四处漂泊无依无靠的日子,她可过不了。
“姐姐知道,念念大小身子便不算好,恐怕不能再相伴姐姐左右……”
意料之中,叶翎不待她说完这些客套话便点了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劝了。只是,以后你一个人便要事事靠自己了。”
“多谢姐姐关心,念念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一个人在外,也要好好保重。”
无论她这是不是场面话,叶翎听着却也舒畅。
从花厅出来后,丁伯和唐煦两人一路跟着褚芸到了沉香院。
“你们跟着我作甚?”褚芸十分烦躁,今晚沈孟离这一出,真是让人恼火。
丁伯吞吞吐吐道:“小、小姐,您就这么让夫人……沈大小姐离开啊?”
“不然呢?我是把她捆起来?还是砍断她的双腿?”褚芸嘭地一声推开门进屋坐下,也不管桌上的茶水是什么时候的,端起来就咕哝咕哝灌下一杯。
丁伯他们跟了进来,唐煦搓了搓道:“好歹,这事儿得让主子知道,让主子来拿主意吧!”
“他现在远在龙延关,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小姐给将军书信一封,将此事告知,再看将军是如何定夺?”丁伯提议。
“哼,书信一来一回小一个月就过去了,沈孟离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走,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将和离书拿出来,你们觉得她会乖乖在此等一个月?”褚芸越想越气。
哥哥和整个将军府到底是哪点儿对不住她了,竟让她这般迫不及待要逃离?
“那……那怎么办?”丁伯手足无措,“就这么让她走了,将军回来,咱们要怎么交代啊?”
“交代什么交代?那和离书是他自己亲手写的,要怪就怪他自己。”褚芸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让她留下怕是不可能的了,唐煦,沈孟离离府后你派人暗中跟随保护,但不可露了马脚,待哥哥回来,咱们务必还掌握着她的行踪。届时该怎么做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了。”
她看得出来哥哥对这个嫂嫂不太一样,把人丢了他们这一府的人都没好果子吃,但只要知道人在哪儿,好歹还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啧,说到底这是哥哥他自己的疏漏,凭什么最后变成她要“戴罪立功”了?
叶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几件冬日里的衣裳,剩下的全是她从侯府带出来的嫁妆,当然了她带走的只有一些值钱的首饰和钱,其余的全留给了沈念念。
沈念念留在将军府,虽说有了庇护,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手里留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褚芸大概是还在生她的气,没有出来想送,倒是沈念念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你若是有机会可要来看看念念。”
叶翎拍了怕她的手:“会的。”
沈念念哪里是真的想她将来会回来看她?恐怕是巴不得她永远在昊京消失吧!
“在将军府的大半年,承蒙大家照顾了,请留步吧!”叶翎看着后面的丁伯和唐煦,还有闻讯而来的家仆们。
“夫人保重……”
叶翎这头带着小。
上了马车,唐煦的人后脚便跟了上去。
只是出乎他们的预料,夫人并没有离开昊京。不仅没有离开昊京,第二天还与代若笙继续在知兴堂听课。
“你说的可是真的?”唐煦实在不敢相信。
“属下不敢撒谎,唐大哥若是不信,去知兴堂看看便知。”回来回消息的是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名唤阿洲,他虽年纪小,但身手不错,做事又机敏,所以此次的跟踪唐煦便安排了他。
自从她知道自己与褚越和离以后,还是会被安排与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男人成亲生娃,她便给自己想了两条退路。
第一跟代若笙一样,去参加秋季的科考。不过若届时诏令下来明确女子不可
参加的话,她就只能……找个地方出家当尼姑了!
叶翎在朱雀大街背后的青云巷买下了一座小院子,暂且落脚,不过一个院子她与小喜两个人住还是稍显清冷了,于是她将代若笙也接了过来,如此,倒也省得代若笙每日来回一个多时辰的脚程。
叶翎离开不到半个月,褚越的家书便传到了将军府。
一共有三封信,一封是给褚芸的,一封是给丁伯的,还有一封……
丁伯看着上书“夫人亲启”四字的那封信,一时间有些为难。
褚芸沉默许久,捏了捏眉心:“罢了,唐煦你将信给沈孟离送去吧!”
“啊?这……”
“你告诉她,哥哥现在在战场上与敌军交战,最是不能分心的时候,若要回信,请她好好思量。”褚芸道。
“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暴露了我们在监视夫人的事?”唐煦有些犹豫。
“无妨,我看她一日不落地去知兴堂,指不定是想半年后考个官当当呢!不怕她跑了。”褚芸万万没想到自己眼下一句嘲讽的玩笑话,竟然成了真。
晚上叶翎回来在家里看见唐煦的时候,先是震惊而后便是释然,只要她还在昊京,将军府想要找到她的踪迹,恐怕是易如反掌吧!
“小姐,唐大哥他……”小喜摸不准沈孟离会不会生气,心中惴惴。
“若笙还在厨房,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她。”叶翎将小喜打发走,这才在唐煦对面坐下,给他斟上一杯粗茶,“唐护卫此番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唐煦叹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没问自己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处的。
他从怀里将那封信拿出来,递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将军给你的信。”
叶翎看着上面“夫人亲启”四个字,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点儿不太敢去触碰:“这……”
“你拿着和离书离开将军府的事,将军尚不知晓,大小姐的意思是为了不让主子在战场上分心,希望您回信时能用心斟酌斟酌。”唐煦道。
入夜后,叶翎才将从被子里爬起来悄悄点了灯,将藏在怀里已经有了些温度的信拿了出来。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在藏什么,或者是想要回避什么,小喜和代若笙也不会过多干预她的私事,可她还是选择背着她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偷偷打开。
寥寥几行,却尽是问她今日可还安好,叮嘱她吃饭穿衣。
只有最后一句提起了另一个人,要她不要与谢昀走得太近……
叶翎无声笑了起来,想了想提笔开始回信。
褚越与她的通信不算频繁,毕竟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会耗去许多时间。
每次的信都是唐煦送来,第二日再来取回信。
而对于龙延关的情况,叶翎却知之甚少,每次去信询问,都会被他一笔带过甚至直接忽视,想来……情形怕是不算好。
这这期间推迟了好几个月的禹海海祭也举行了,但却不太顺利。
容玉从禹海回来时受了伤,禹北的百姓因此次海祭,起了几次暴动,直到叶川加派了兵力镇守,才堪堪压下。
龙延关。
“将军,京中来信了。”林秀掀帘而入,褚越正擦拭着自己的随身佩剑。
褚越拿过信,有两封,一封是瑶国王上叶川的来信,另一封则是来自徐荣。
“这个徐荣是……”在京中他也不太爱与这些官员打交道,来到龙延关这么多月,更是把那些印象本就不深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今年负责科举的徐荣徐大人,也是知兴堂的负责人。”林秀说。
褚越下意识蹙了眉,这徐大人给他来信,恐怕是与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他拆开叶川的信,闭了闭眼看向林秀:“王上准备让萧远来替换咱们三个月。”
“为什么?”林秀本就不是个细致的人,听见这消息,立马火气就上来了,“王上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咱们这仗打得不够漂亮?是,这一回那纪飞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再加上那个庆安公主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咱们打得吃力,可不见得换萧远来就能改变局面。”
纪飞之所以能被称为战神,不仅因为他在战场上勇猛无匹,还因他足智多谋,并且很善于总结经验,他当初与褚越交手几个月,足以让他对这个对手有了深入的了解。
褚越在桌上敲了敲,示意他坐下:“你稍安勿躁,王上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