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从赖子手上救下了鸽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腊八愿意娶鸽子,但至少鸽子信了。一连好几天,鸽子的心情都像是在云端之上,好得不得了,就连路遇那些讥笑她身材肥胖的闲言碎语都打击不了她的洋洋得意了。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不能和你分散,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哎梦露,你看最近的天多好啊,不知道年前会不会下雪呢……”
鸽子心里装满了浪漫,自然会觉得下雪很浪漫,但我对下雪天可没有什么美好的印象;我只记得几年前的一个下雪天,腊八往我衣领里塞进了一团雪,还不让我弄出来,逼着我把雪暖化;因此弄湿了棉袄,母亲不问三七二十一狠揍了我一顿。
说到挨揍,记忆中我经常挨母亲的揍,多数都是没有缘由的,有缘由的而我又能记得住的有三次:一次是母亲要我去给她买香烟,商店里没有她要的那种牌子,售货员给了我另一种牌子相近的,我没有拒绝;回来后母亲怪我自作主张,抄起苍蝇拍子抽我,直到苍蝇拍子坏掉。一次是母亲说丢了一块钱,翻遍了裤子口袋都没有找到;我把手伸进她的口袋,一下就拿了出来;她认为是我事先将钱藏在手心里再假装帮她找到了钱。还有一次是母亲丢了钥匙,她觉得揍我一顿可能钥匙就能找到;那次揍得最狠。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我还在看着窗外苍灰色的天空臆想着跟下雪有关的事情,孙天娇的声音便从讲台上响起了。“大家静一静!发生了一件事,我们必须马上解决,这件事的性质特别恶劣,那就是有人偷钱!早上我爸爸刚给了我两百块零花钱,我放在了书包里,结果不见了!”
四周哗然。孙天娇一定以为大家吃惊是因为有人偷钱,我倒觉得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竟能一次得到那么多的零花钱,快赶上普通职工半个月的工资了。
“现在大家放下手里的东西,全部站起身来,我要一个一个地搜!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我孙天娇的钱!”
由于班里人口众多,孙天娇叫几个班干部给她帮忙一起搜。腊八负责搜最后两排,这个范围刚好包括了我和鸽子。鸽子的双脚羞赧地内勾着,期待而又害怕地等待着被腊八“搜身”,像极了一个坐在洞房里的新娘子。
说到新娘子,我不由地想起,每次看电视剧,凡是有洞房花烛夜的场景,都是拉下红帐子就结束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婚姻根本就没有实际内容呢?我父母的婚姻就没有实际内容;可能是从父亲第一次喝酒开始,可能是从母亲第一次夜不归寝开始,也可能是从我出生开始,他们的婚姻就已经结束了。
在我走神的时候,腊八的手在我的桌洞里迟疑了一下,接着就去了别处。他没有搜鸽子;鸽子的期待落空了。孙天娇特地从前边走过来询问腊八搜查情况;腊八说什么也没搜到。
“什么?!没搜到?不可能!”像是有人失约了,不是她预期的结果;孙天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