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困龙
对于煜褀来说，今日闹的这么一遭，已经足够叫他糟心的了。而他还能够强忍着心中的恼怒陪他们演完这场明面上的大戏，已然是极不容易。
可叫他更为恼怒的是，他的这份不容易，李念竟然不领情。
这不便是不将他这个大楚皇帝放在眼中？李念不过是晋国派来的区区使臣，竟然敢如此态度的对待他，难道不是晋国上面的授意？
想到这一层，煜褀的脸色更加难看，死死盯着面前的李念，仿佛随时都要吃人的模样。
沈缥缈纵然再怎么不明白，此时此刻也知道自己此次的随性妄为惹下了不小的祸事——毕竟是两盟国之间的关系，若是因为她出了什么嫌隙，那可不是她一句任性娇贵能糊弄过去的事情了，毕竟这关系到了两国之间的百姓民生。
如若真是因为她，而叫两国之间关系交恶，那么受罪的只有两国的平民百姓，那她可不就成了晋国的罪人了？将来纵然是死了，她也没有脸面去见底下皇室的列祖列宗。
“那个……”沈缥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出声道，仿佛是意识到自己惹祸了的小孩子跟在家长面前认错的模样。
“不然这事……就算了吧？”
沈缥缈说着，看了看面前的洛涵衍煜褀等人，又看了看李念，笑的十分勉强。
李念回头望向沈缥缈，看着这位在晋国向来是无法无天的公主殿下此时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说到底，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她。
毕竟郁书容和洛涵衍的事情，本就是旁人都不太清楚的辛密。看煜褀和洛庭封的模样，似乎也是今日才刚刚知道的样子。
再加上选亲的规矩原本就是交给沈缥缈自己选的——
只不过即便是他也未曾想到，沈缥缈竟然会好巧不巧的选择了洛涵衍。更没有想到，郁书容会忽然下来……
可沈缥缈看中的人选早就已经写作密函叫人递上去交给煜褀了，而煜褀既然知晓了，便必然是要同洛涵衍商议的，若是洛涵衍不同意，大可以早些说明，也好避免这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尴尬情况。
然而在宫宴开始前的这数日，都未曾有什么消息递给他们，李念便也没有多想什么，谁知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状况。
说到底，还是他们大楚没有将此事办好，才会酿成如此尴尬的局面。
“算了？”煜褀冷笑着重复了一遍，目光转而落在了李念身后缩着的沈缥缈身上，若是心情好，也许他还可以欣赏一下这位远道而来的长公主的美貌，可是此时却已经是全然没了心情。
“朕既然已经承诺了赐婚，便没有收回这话的道理。”
李念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反驳，然而却被一直沉默的洛涵衍率先抢过了话头。
“陛下。”他越过洛庭封，甚至没有去看他那满是警告意味的双眸一眼，只是自顾自的跪在了煜褀的面前，“微臣请罪，微臣不能够娶长公主为妻，有负圣恩，还请陛下责罚。”
煜褀气的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洛涵衍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这是做什么？”
“臣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长公主金枝玉叶，不愿误长公主一生，还请陛下成全。”
“……”
这下原本针锋相对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对于煜褀和洛庭封来说，洛涵衍这番话无非是在打他们的脸。而对于李念来说，却是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煜褀伸出手搭在洛涵衍的肩膀上，狠狠捏了捏，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的发白。
“臣辜负圣恩，甘愿领罚。”洛涵衍朝着煜褀重重叩下一个头。
煜褀先是震惊的后退了几步，怒极反笑：“好，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随即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阴鸷的目光落在周遭看热闹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身上。
“都给朕退下！”
这便是要关起门来处理了？
众人吓得抖了三抖，然而谁也不敢多留片刻，都慌慌张张的低头跪下，连声道：“臣等告退。”
谁还敢再多看一眼，多留一步？
谁知道这稍微迟疑的多看和多留，会不会成为送他们上路的前尘？
众人纷纷低着头退出了大殿。
原本热闹的大殿，登时只剩下了几人，桌上的残羹浊酒显得甚是嘲讽。
“你真是！”煜褀倾身上前揪住洛涵衍的衣领，扬起拳头便作势要给他一拳。然而拳风到了面门前半寸却又硬生生的停住，微微颤抖用力捏紧的拳头终归还是没能下去。
“你可真是朕的好兄弟！”
煜褀冷笑着一把推开洛涵衍。
他从没有想过，他和洛涵衍之间竟然有一日会因为一个女人走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逆子！”洛庭封见煜褀下不去手，索性自己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洛涵衍的胸口，竟是硬生生的将跪着的洛涵衍直接踹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伤原本就还没有养好，经过洛庭封这样狠命的一踹，不由觉得胸口一闷，险些咳出一口血来，好在他强行忍住，才没有在几人面前露出丝毫的不拖。
“是儿子不孝。”洛涵衍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低低说道。
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也着实是他始料未及的。
大家都在气头上，只顾着生气恼怒，只有沈缥缈注意到了洛涵衍隐隐发白的脸色，仿佛是不大好的模样。
“还是算了吧。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搞清楚，强人所难了。”沈缥缈面露愧色，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会叫事态演变成这样。
她原以为洛涵衍所谓的有心上人不过是搪塞她的理由罢了，而她又向来是个极为自信的人。自信只要洛涵衍的心中没有旁人，她早晚都能够将他拿下，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谁叫他连自己的心上人到底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沈缥缈腹诽道，然而面上却没敢有丝毫的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