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人心不足
沈缥缈将她是如何与洛涵衍相遇相识的故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颇有几分话本中爱情故事的味道。尤其是在沈缥缈声情并茂十分投入的语气下，整个故事便显得更加的情意绵绵。
洛涵衍望着自己手中的花冠，听着沈缥缈的叙述并没有打断，垂着眼睛的模样仿佛是在默认二人之间的缘分早早便定下的事实。
可实际上，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将这件事情在众人的面前说明罢了。
抛开沈缥缈对他的恩惠不说，她好歹也是晋国的长公主，是晋楚联盟的重要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驳了她的面子，便是在打晋国的脸，这样属实有些不妥。
可若是他什么都不说——
难不成还要他实实在在的应下这婚事不成。
洛涵衍抬头望向殿上的郁书容，只见那一双水漾的眸子中，此时平静的毫无波澜，然而却又满是失望。
仿佛是对他失望，也仿佛是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失望。
洛涵衍只觉得自己的心上被什么狠狠的捏了一把，隐隐作痛，连带着胸口都有些闷得难受。
“不是这样的。”他捏着花冠的手微微攥紧，清冷的声线打断了所有人叽叽喳喳的恭贺和议论声，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饶是煜褀，都不由有些意外的望向洛涵衍。
洛庭封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眉心紧紧皱起，仿佛是对自己儿子这样唐突的做法表示不满。
洛涵衍复而垂下眼睛看了看手中的花冠，薄唇微抿：“我……事先并不知晓关于花冠一事。”
周遭又忽然热闹了起来。
不知晓花冠一事，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他并不想娶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殿下咯？
煜褀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而沈缥缈的面子更加挂不住。
她竖起眉毛，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吗？！”
接了她的花冠，又要在这样的场合下公然拒亲，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甚至比一开始他便不接她的花冠来的更要难堪。
郁书容默默的坐在殿上，一动未动，仿佛因置身事外而冷静的可怕。
的确，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与她无关的，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之人，流露出任何的情绪都是奢侈，都是妄想。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的心底，某个念头已经叫嚣了无数遍，可理智仍旧死死压着它，不准它作出丝毫出格的举动。
“花冠么，不过是公主的一片心意而已。阿衍，你这榆木性子可该改一改了，人家姑娘家都递了花冠了，你还故作腼腆什么——”煜褀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几分道。
他这话明面上是护着晋国的面子，实则不过是在暗示洛涵衍。
其实早在前几日，晋国的使团便已经差人给他递了消息来，说明了洛涵衍和沈缥缈先前在晋国的那段渊源，更说明了沈缥缈有意于洛涵衍的事情。煜褀得知后私心里也觉得是段不错的缘分，便也差人前往洛府想要同洛涵衍商议这件事，毕竟洛涵衍作为煜褀的左膀右臂，又是他最为信任交好的朋友，若是他同沈缥缈真的能成一对，对大楚也颇多助益。
既能够娶得美娇妻，又能够安邦定国，何乐而不为呢？
洛涵衍对上煜褀的目光，有些怔怔的，仿佛是没有想到煜褀会这样说——他总该提前告诉他才是。
可眼前这般，不就是在逼着他必须要迎娶沈缥缈吗？
虽然面上仍旧是一派平静，可洛涵衍的心底到底还是生气的。
当然是要生气的。他的人生大事，他的正妻之位，如何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给了旁人，还给的这样随意从未知会他一声。
“陛下，微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洛涵衍的后半句话还未能来得及说出来，洛庭封便骤然开口硬生生将他想要拒绝的话给噎了回去。
“小儿愚笨，还请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恕罪。”
洛庭封说着，朝着煜祺和沈缥缈各自拱手行礼。
在洛庭封的面前，洛涵衍是向来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的。
洛家的家训一向如此。洛涵衍从小到大都没有例外。
其实这件事情也着实是怪不到煜祺的头上的，他的确是差人去洛府想要寻洛涵衍商议的。然而却说巧不巧的正赶上洛涵衍不在府中，便由洛庭封做主应了下来。
对于这件事情，煜祺其实并不知情。
然而这阴差阳错的一番折腾，鹊叫此时的他进退两难。
“小儿能得长公主青睐，又能的陛下赐婚，实属我洛家之幸。”
洛庭封甚至都没有想过问洛涵衍的意思，三言两语的便将此事应了下来。有了洛庭封的这句话，煜祺心中的大石头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而他还是将目光投向洛涵衍，不是暗示，而是期待。期待洛涵衍能够说出叫他满意的话来。
可他如何说的出口？
郁书容还在殿上坐着，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给过他什么暗示，可那双失望的眸子便足以搅乱洛涵衍所有的心思。
可二人的身份悬殊便注定他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此刻，他只能站在原地，感受着煜祺和洛庭封凌迟一般的期待。
“既然如此，今日便由朕做主将这门亲事订下——从今以后，朕与明贵妃，阿衍与长公主，便是大楚与晋国最坚实的纽带。”
说着，煜祺起身举杯，还不忘对身侧的郁书容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想叫郁书容一同站起来举杯庆祝。
庆祝？
郁书容嗤笑一声，拒绝了煜祺想要将她扶起来的意图。
她一直坐在这里，仿佛就是个多余的人，今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更像是场闹剧。
她缓缓起身，却没有如煜祺所期望的那般在他的身侧端起酒盏，而是径直朝着殿下的人们走了过去。
又是突如其来的安静。
众人的目光齐齐被郁书容吸引了过去，一直跟随着她直到洛涵衍的面前方才停了下来。
洛涵衍的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仿佛是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