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交易
当细小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洞穿人的头盖骨，一下一下击打着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膜，那种滋味，自然是非常人能够理解体会的。
甚至可以说，那种感觉，若非是亲身体会是不能够用言语形容出来的。
云羡的话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知道洛涵衍的来意，自然是要询问他手中可以作为交换的筹码的。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无条件的帮助洛涵衍的。
郁书容默默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的机会和资格，更怕自己给洛涵衍添麻烦，然而心中却是对这位传说中重伤昏迷的大夏三皇子，不由高看了几分。
此人心智绝非常人，只是心性也算不得好，野心更是昭然若揭，若是有朝一日，此人真的顺利夺得太子之位，从而当上了大夏皇帝，那么周边各国，岂不是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郁书容不由多看了洛涵衍几眼。然而洛涵衍却淡淡的品着茶，仿佛压根不识得郁书容，更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一般。
“洛大人心智无双，想来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云羡似乎是察觉到郁书容看洛涵衍的目光不一般，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竟叫她莫名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郁书容垂下头，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不去看他。
“羡殿下下得一手好棋，在下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洛涵衍再次举起面前的茶盏，然而却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朝着云羡抬了抬，似乎是在示意什么。
不过即便郁书容再如何反应迟钝，此时也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二人之间交易达成的意思。
只不过她对大夏的情况不甚了解，故而对洛涵衍和云羡之间的交易内容也猜不到详情，只是隐隐能够猜到，多半是关于此次北疆的战役的，更是关于郁和衷的。
想到洛涵衍为了救下郁和衷竟然甘冒大险独身一人前往霍城面见云羡，她的心中竟有些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但这滋味总归不是高兴便是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云羡显然是因为洛涵衍的这句话感到高兴，并且也没有丝毫要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他抬手举杯，又将目光落在郁书容的身上，“既然如此，春宵苦短，长夜漫漫，洛大人既有美人相伴，那我便不再多留了。”
这便是告诉他们可以走了的意思了？
“只是——希望洛大人，言而有信。”似乎是故意警告，云羡将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威胁之意甚浓，叫人听起来分外的不爽。
然而洛涵衍对此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依旧是那副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自当如此。”洛涵衍微微颔首，随即放下一口未动的茶杯，又侧过头给了郁书容一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起身离开。
郁书容忙不迭的站起来，跟在洛涵衍的身后走出了云羡的房间，然而一出门，便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赵瑞。
显然他是一直等在门外，只等他们出来。
“洛大人，我家殿下，身子可还好？”似乎是刻意说出来给旁人听，赵瑞这话说的声音极大，叫站在他对面稍远处的郁书容听起来都不由觉得几分尴尬。
——这未免也太做作了。
然而谁又管这法子做作与否？只要有用，便是好法子。
洛涵衍自然明白赵瑞的用意，无比自然的回应道：“殿下伤重，还请赵副将派人好生照看。”
赵瑞微微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他跟在云羡的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亲信，自然知道，云羡这么轻易的放他们出来，必然是已经同洛涵衍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成为了同盟，否则凭借云羡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他一定会努力榨取这位大楚高官的价值。
即便他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也依旧可以用他，来威逼大楚皇帝就范。
谁叫这个人是洛涵衍呢？
若是换作旁人，云羡也许还不见得有这个心思，纵然有这个心思，大楚皇帝也未必会就范，可这个人是洛涵衍，那一切就说不准了。
“你同那大夏的三皇子，达成了什么交易？”郁书容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方才压低了声音凑近洛涵衍问道。
她站的位置极为巧妙，从远处看去，只叫人觉得是她贴在了洛涵衍的身上，故意勾引他罢了。
“隔墙有耳。”洛涵衍淡淡的望了她一眼，显然是不预备告诉她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啊？”郁书容有些急了，“你不会真的想帮他吧？他这人……总叫人感觉阴森森的，不太好。”
“你才见过他一次。”洛涵衍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郁书容的额头，将她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上戳开。
“可我方才听他说话，阴阳怪气……这样的人，将来要是做了皇帝，岂不是黎民百姓的不幸？”
在许多时候，郁书容的想法，是真的能够同洛涵衍的想法达成一致。
纵然他不说。
“不错，知道考虑黎民百姓了。有进步。”洛涵衍递了个几分赞许的目光给郁书容，仿佛是在夸奖小孩子一般，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郁书容：“……”
可她才不是什么需要夸奖的小孩子。她抬手将洛涵衍揉搓着自己头发的手拍了下去：“阿衍！”
她要急的跺脚了。
“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洛涵衍淡淡说着，一手轻轻牵住她的手，用一片淡薄的凉意，包裹住她那片柔软的温暖。
“我知道，你因为我执意要救郁家你心中不大痛快，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书容，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了救郁家，我是为了救大楚的百姓和江山。”
一个将百姓和江山背负在肩膀上男人，心里会有多少地方可以留给儿女私情呢？
郁书容从前并非是没有想过，可是却被自己否决，被洛涵衍否决。
可眼下，她的心底再次有一个声音在问她——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可以抛下他引以为责任的百姓和江山，跟她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