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呓语
煜祺昏迷休养的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宋悦真侍奉在他的身边的。
说起来,他们二人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坊间传说中,也着实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可这段佳话也仅仅只是存在于民间而已。
对于煜祺来说,这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了滋味。
又或者,其实只是他自己的心思,他从来都不清楚,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太医给煜祺开了许多汤汤水水的药。这些年来,他向来是仗着自己年轻,所以不甚注重保养,以至于身体底子都有些亏虚,而这一次的昏迷,也算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叫他能够好好休养。
“陛下的龙体,可有什么大碍?”宋悦真坐在煜祺的床榻旁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医。
能够终日侍奉在煜祺身侧的,大概也只有宋悦真有这个资格了吧。
毕竟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在侍奉,宫中众人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虽然大楚没有皇后,可从前这宫中谁不知道,这位贤妃娘娘就是这后宫之主。
故而太医也不敢得罪宋悦真,只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陛下并无大碍,臣等已经配好了药,只需每日按时煎服便是,只不过陛下近日来太过劳累,内里虚亏,还是要好好休养才是,否则陛下现下自然是觉不出什么,可日子久了,身体底子必定会有所损伤,届时再要补救,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如此说来,只要按时服药便可以了吗?”宋悦真挑眉。
“是。”太医恭谨回答道,“但这几日,最好是卧床休息,不能太过操劳。”
“本宫知道了,你们且先下去吧。”宋悦真揉了揉眉心,仿佛也是有些疲累的模样。
自然了,这几日她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煜祺的身边,便是连宫人想要替她沾手她都不肯。
这样好的机会,她自然是要守在煜祺的身边表现自己。
虽然这些年来煜祺从未说过什么,也一向待她亲厚如常,可她自己却是察觉的出来,他们二人之间有些东西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细节外人虽然看不出来,可作为当事人,宋悦真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坐在煜祺的床榻旁边,望着床上这熟睡的熟悉到已经不能再熟悉的人,心中却是百味杂陈,难以言喻。
宋悦真伸出手,轻轻覆上煜祺的脸颊。
他们二人之间,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的状态了。
从前……
“陛下。”宋悦真轻轻唤了一声,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个称呼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没来由的拉远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煜祺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然而却仍旧没有清醒。
宋悦真的心中一动,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凑近煜祺,再次唤了一声。
“陛下?”
“嗯……”煜祺闷哼一声,口中不知是嘟囔了一句什么,然而声音太小,宋悦真什么都没听清楚。
“您是渴了吗?”宋悦真猜测着,转身便要去给他倒水。
然而还不待她起身,沉睡的对外界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的煜祺便清晰的嘟囔了一句。
“阿苒……”
宋悦真原本转了一半的身子不由当时就僵硬在了原地。
“什……什么?”
“阿……苒……”
宋悦真如遭雷击。
阿苒。
这个称呼是在唤谁,宋悦真再清楚不过了。
“为什么……”宋悦真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同他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他的心中怎么就还对那个死人念念不忘?
他曾经明明那么的讨厌郁书苒……
宋悦真甚至于不敢回过头去看床榻上那人的模样。
“阿苒……别走……”
这样的话,不知道是在煜祺的心中挤压了多久,直到今日,这神志不清的时候方才宣泄而出。
从前,他对郁书苒始终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仿佛是厌恶到了极点。
可是女人是最敏感的。
饶是煜祺表现的再怎么讨厌郁书苒,可宋悦真也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份潜藏在厌恶中欢喜和依赖。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度非要除掉郁书苒的原因。
这个女人虽然表面上并不是她的对手,可实际上,她的存在却是对宋悦真最大的威胁。
更何况当时的郁家权倾朝野,有着这样的身份背景,若是再有了煜祺的宠爱,那便不用说皇后之位了,这整个大楚的后宫都不会再有宋悦真的容身之地。
宋悦真很怕,怕自己的地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取代,怕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夺走。
骄傲如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难道即便郁书苒死了,她也不能改变煜祺内心深处的想法吗?
宋悦真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恨意。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她也算出身世家大族,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样貌性情在京都也是数的上名号的,怎么就比不过一个郁书苒?
难道就因为她是郁家的女儿吗?
煜祺分明是应该讨厌她的啊!
宋悦真的拳头不由攥紧。被一个死人压了这么多年,怎么都跨不过这个死人,这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煜祺这些年来任性不肯承认的事情,终归还是在他最为脆弱无意识的时候将内心的想法全都暴露了出来。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也不肯知道罢了。
对于郁书苒,煜祺一度以为自己除了厌恶再无其他,可只有当她真的死去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得到,原来他的心也是会疼的,原来有的习惯待到根深蒂固再拔除的时候也是会难受的。
当然,这样的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可即便他不说,作为煜祺宠爱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宋悦真又如何会察觉不到?
郁书苒刚刚死去的那几日,煜祺虽然依旧夜夜宿在宋悦真的殿中,平日里的表现也与平常无异,可那些辗转反侧,她又何尝察觉不到?
可正因为察觉的到,所以她才会不甘心,才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