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生机
国家和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作为离整个霍城的权利最近的人，他们竟然不想着怎么反抗，而是想着带领百姓反抗是极为天真的事情，这叫施恒不仅不敢苟同，还觉得十分愤怒。
“小伙子啊，年轻不是你的错，可是做事冲动便是你的错了。”孙管家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单纯的就只是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对晚辈进行批评教育一般。
施恒脸憋的通红，十分的想要回嘴，然而理智却告诉他，此时闭嘴是最好的选择，言多必失，说得多了，说不准便会暴露出什么破绽。
“你以为霍城的百姓，都是软骨头，都是见到对方大队人马便立马吓得屁股尿流下跪求饶的孙子？”孙管家目光灼灼的望着施恒，下垂的眼眶中浑浊的眼球终于迸发出了那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清明。
“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霍城的百姓，也是有骨气的大楚人。”
施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冷笑一声，面上满是嘲讽，虽然他立马便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收敛起来，可孙管家纵然年迈，也当不至于看不见。
——若是他因此得罪了孙管家，被赶出了州府府台，那便得不偿失了。
施恒忽然有些懊悔自己的多话，为什么就非要同孙管家顶着说，不能顺着他说，或者是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可他若当真是那种可以屈服的性子，也不至于这些年来四处碰壁，只有慕容阔收留了他。
“你不用笑，你既然是从津州过来的，你便应该明白，也应该比旁人更能够明白，大夏的确是攻破了津州，而津州的百姓也的确都是铁血好汉都是硬骨头，都是忠君爱国的人，他们对大夏的军队拼死反抗，可是津州是什么结果，你不是也亲眼看到了？津州的百姓又是什么结果，你难道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孙管家的声音不大，似乎是怕被旁人听见，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的传进施恒的耳中，敲打在他的心尖之上。
“津州的百姓有多惨，你不是亲眼看见的吗？夏人……他们的手段有多残暴，你是见识过的。而你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站在霍城，站在我的面前，都是津州枉死的百姓在替你铺路，他们给了你活的生机。”
甚至不仅仅是从津州“逃”出来的施恒，哪怕是霍城，都要感谢津州百姓的疯狂抵抗，这才给他们挣得了一丝生机。
毕竟在大夏铁骑踏上津州的那一刻起，云羡便没有想过要阻止他们屠城，阻止他们烧傻掳掠滥杀无辜，他只是漠然，只是视若无睹，甚至可以说他只是默认。
只不过津州的百姓并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的那般懦弱无能，他们拼了命的抵抗，虽然不过是以卵击石，敌不过大夏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可依然也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的损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他们的精神和士气上造成了强烈的打击。
这才叫云羡开始思考，也许不对大楚的百姓采取这样的铁血手腕，他们攻破接下来的城池，收服当地的百姓才会更容易，更少牺牲一些，所以才有了大夏军队驻扎霍城，然而却始终都没有进行什么大规模的屠杀举动。
“我们不是屈服，也不是畏惧于大夏，已经活到我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孙管家如此说着，然而唇边却不由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知到底是在嘲讽施恒，还是在嘲讽自己，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眼角的褶皱都随着这个笑容堆成了一团，岁月催人老的模样仿佛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的眼睛一直都盯在州府大人的身上，也许你觉得他比起你们津州那雄心壮志，铁骨不屈的州府大人不知道差了多少。我跟在州府大人身边这些年，也不想替他辩驳一些什么。只是你要知道，霍城不是一个人的霍城，霍城有霍城的百姓，他们都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妻儿，每一个百姓都想要活下去，没有人会想要就这样死掉。他们都想要拥有活下去的机会，而我们……不，或者说是州府大人，作为霍城的父母官，他有理由保护霍城的百姓，也有理由留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也许是津州的惨像对于孙管家来说也的确是一种冲击，也许是施恒的话正正好好的稳稳戳中了他的痛点，所以即便孙管家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滔滔不绝的同他解释了这么一大串。
即便……他这番解释，也未必能够叫人理解。
施恒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从他在贺兰关时得知大夏驻军霍城，而霍城竟然全无抵抗时，他几乎是所有人里面最为暴跳如雷的一个，即便是慕容阔也劝他不住。
可是此时此刻，他明明应该跳起来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的火气，却偏偏好似被迎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一般，只剩下那丝丝呛人的黑烟，没有丝毫的火星可以跳跃迸溅了。
慕容阔也曾经同他说过，作为一城之主，守护一方百姓的官，他打仗打的究竟有多么好，多么厉害，能力有多么多么的万里挑一，其实很多时候都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主，这个官，要有想要保护他这一方百姓的决心。
可是保护……怎么保护？
施恒忽然陷入了迷茫，一时间竟只能呆呆的望着孙管家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个什么样的最起码的反应才对。
只是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孙管家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了……我知道，津州的事情，一定对你来说打击很大，可你既然活下来，并且顺利逃到了霍城，就……好好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