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天真
虽说贺兰关这一遭名义上煜褀是派遣了郁和衷为主将，决定军中大事，然而他哪里又知道，底下的人竟是一个个的不听话。
洛涵衍自然是不必多说了。他自然是不会多么的听从郁和衷的吩咐。
然而除去洛涵衍，慕容阔也并没有将派施恒潜入霍城的事情告知郁和衷，而是自作主张的将施恒放了出去。
至于放出去之后的事情嘛……
只能听天由命了。
毕竟上头的郁和衷对慕容阔逼得紧，他也没有法子，只能将希望都寄托于自己这个亲信手下的身上。
不过也许是天意使然，也许是施恒自己争气。
他这一遭混进霍城州府府台，倒也还算顺利。虽说霍城眼下被大夏的军队驻扎，重兵把守，可事实上，却并没有施恒想象之中的盘查那么严格。
甚至于他就这么混进了州府府台，都没有人发觉，更没有人起疑。
“孙管家，霍城就这么被那群夏人占领了，什么都不反抗？”
这些日子以来，施恒虽然在州府府台也仅仅只是个书童教管家的孙子读书写字，可对于府中诸事却也没少观察。
这霍城的州府大人，似乎也不是个什么很有骨气的主儿，整日里每每见到夏人都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哈巴狗的状态，仿佛恨不能趴在地上给人家提携，分明没有一点大楚男儿的风骨，饶是施恒都不由有些看不下去。
就这般的人，竟然还能拿着朝廷的俸禄为一城的父母官？当真是辜负百姓们的信任。
“嘘。”孙管家狠狠瞪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方才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角落里，数落道，“你不要命了？！”
这些日子来，孙管家也并非没有在暗中观察过这个他亲自带回来的小伙子，毕竟特殊时期，总要小心一些才是，然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孙管家对施恒的印象倒是还不错，毕竟施恒才刚刚进入府台，心中还不太有底，不敢轻举妄动有什么别的想法，便只能守着管家的小孙子勤勤恳恳的教对方读书写字。
索性那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好歹也是个聪明的。
只是可惜，生在了霍城，生在了这个动乱的局势之中，想来如若不是他，这孩子估计在这种局势之下，应当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教他读书写字的人吧，若是如此，他这聪慧的资质便是真的浪费了。
当然，施恒也不是托大觉得这孩子有了自己将来就一定能够有一番作为，毕竟他自己……
想到自己，施恒只有苦笑。
“孙管家，我这不是好奇嘛。津州已经破了……”说到这里，施恒不由作出一副十分惋惜心痛的模样，叹了口气，“我跟我的家人自从逃亡时走散后，便再也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孙管家，霍城会不会也变成津州那样？”
听到施恒提及津州的情况，孙管家的神色也不由几分哀伤。
毕竟那也曾经算是他的故土。
“津州的百姓……都逃出来了吗？”也许是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十分天真，孙管家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声音都隐隐带了些颤抖。
他小时候便是在津州长大的，若是说对那里丝毫没有感情，那必然是假的。
虽然已经十数年没有回去过了，
可小时候的记忆永远都在，那里承载了他人生太多的过去，可是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吧。
两方交战，怎么可能不伤及无辜，更何况夏人一向残暴，他们的铁蹄踏上大楚的土地，又如何会轻易放过曾拼命反抗过他们的津州百姓？
施恒虽然是从贺兰关过来的，但对于津州的情况也并非是全然没有了解。
他自诩拥有一腔热血，想要忠君报国，可是面对大夏数量庞大的军队，他却仍旧是什么都做不了，包括听说了津州的惨像，他也依旧是什么都做不了。
以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对抗大夏的数万铁骑？
这对于施恒来说，也许算是终身之憾吧。
想到这里，施恒不由摇了摇头，面如土色道：“我不知道，我是侥幸逃出来的，他们……他们很多人都被杀了。”
其实孙管家也隐隐听说了津州那边惨烈的情况，只是一直都没有得到证实。毕竟破了津州后，大夏的军队就直奔着霍城而来，他们没有那个机会去反应、去收集消息，等到大夏占领了霍城之后，他们想要得知外面的情况，便更加不方便了。
孙管家的面上掠过一丝痛意，说到底毕竟都是同一片徒弟上的同胞啊。
夏人，又如何会对楚人手下留情？
“孙管家，我们……霍城也会同津州一样吗？”施恒瞧着孙管家的情绪低落，心知此时正是套话的好时候，便连忙开口试探道。
他这是在试探霍城的态度，试探他们究竟是想反抗，还是真的想要逆来顺受的任人宰割，毫无骨气的跪地投降。
毕竟在霍城，最大的便是这州府府台的州府大人了，而他刚刚进入州府府台，自然是接触不到这位大人的，然而平日里在他们这些下人中同州府大人接触最多的，自然便是这位孙管家了。
故而施恒试探他的口风，也便是在试探这位州府大人的意思。
然而现实总是叫他失望的。
孙管家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不知道到底是懊恼还是迷茫：“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在那些钢刀利刃之下。”
说着，孙管家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生于乱世，人命如同草芥，而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更是命如浮萍，没有人会在意。
“州府大人，就没有想过要带着百姓反抗吗？”施恒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有些情绪激愤道。
孙管家幽幽的望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你以为，反抗就有用吗？太天真了。”
“可是不反抗难道就这样任他们凌辱践踏吗？！”施恒没有想到在孙管家的心中，竟是连丝毫反抗的情绪都没有，不由觉得有些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