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父皇
不知是不是错觉。
罗云归一阶一阶的踏着台阶而上，只觉得殿上的光线比下面更加明亮。
在这无数阶台阶之上，有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长绒毯，一脚踩上去觉得软软的，叫人不由觉得脚下发飘。
毯子的中央是以那半人高的烛台围成的引路，仿佛是在引导着罗云归顺着这烛火指示的方向走去。
罗云归几乎没有犹疑，直接顺着那烛火的方向跟了上去。
在那烛台引路的尽头是一张宽大的软榻，帐顶罩着一层淡黄色的轻纱，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
“你来了。”那苍老深沉的男声从纱帐之中传了出来，仿佛是疲惫至极。
“嗯。”罗云归轻轻应了一声，瞧着那纱帐之中隐隐约约斜躺着的人影，不由起了几分好奇。
这里面……难不成是陛下吗？
想来能够这般训斥底下那猖狂的太子的，也只有陛下了吧。
罗云归如此想着，不由更加好奇那纱帐里的人的模样。
“您是陛下吗？”罗云归小心翼翼的问道，然而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陛下这个称呼代表很多意思。
是一国之君，是万民之主，是至高无上的象征，是手握权利的象征。
他能一句话定人生死，也能一句话予人富贵。
总而言之，在巨大的皇权面前，便是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软榻边上站着两个举着巨大蒲扇的侍女，二人像是得到了纱帐中人的应允，微微俯了俯身，便伸手将那紧闭的纱帐撩开。
纤纤玉手衬着那明黄色的纱帐十分好看，纱帐轻轻撩拨，露出那金玉软榻上斜斜躺着的人影。
罗云归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那模样悠闲的人。
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沧桑，然而那惬意的姿态仿佛举手投足，发丝脚尖处都写满了那来自上位者的高贵。
这就是……陛下吗？
罗云归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说，同她想象之中的陛下还是有所差距的，尤其是她先前是见过煜祺的模样，这么一对比便落差更大了。
老是老了些，不过那举手投足的高贵和气质却已然沁入了骨髓，成为叫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时间的沉淀终于还是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除了这满头的银发，还有那见过世面的长者独有的波澜不惊和从容不迫。
“你不怕朕？”那老者原本斜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着罗云归的话，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罗云归的脸上时，却不由心神一震，瞳孔紧缩，然而下一秒神色便恢复寻常。
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与当年的罗三娘，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那一瞬间，原本悠闲躺着的老者几乎有一刹那浑身僵硬，然而他还是强自压抑住心中的震动和狂喜，只是淡然的躺在床榻上，望着罗云归。
“他们可都同你说了？”老者眯着眼睛打量着罗云归，仿佛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可罗云归对上他的目光，却不知怎的，虽然不怕，可却总觉得从他那双时而浑浊时而清明的眸子虽然在看她，却又不是在看她。
可不是在看她，又是在看谁？
“说……什么？”罗云归眨了眨眼睛，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她的确是无辜。
肖迪什么都没有同她说，便是那个传说中的秦五爷，她都未曾见到一面。
老者点了点头，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可却也没有朝她解释的意思。
“不过……”罗云归打量着他的神情，又试探性的开口道，“那位肖公子方才却是唤了我一声公主？不知道陛下是否可以同我解释解释？”
“解释？”那老者面上的笑意更深，抬手朝着一旁的侍女递了出去。
侍女便极为有眼力见的搀扶着他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他说着，又朝着罗云归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面前。
罗云归的胆子向来就大，故而即便听到他这么说，也并没有多当一回事，反而耿直了脖子真的走上前了几步，站定在他的身前。
“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那老者的目光死死盯在罗云归的脸上，不肯挪开，又仿佛是舍不得挪开。
原本悠闲的脸上此时满是疲惫：“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罗云归忍了这么久，终于听到有人提及了自己的母亲。
她这一路上无数次的试探肖迪，可他都守口如瓶，仿佛她的母亲是一个秘密，更是一个忌讳。
而此时，忽然听到眼前这个老者提到自己的母亲，罗云归竟莫名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仿佛是忍了这么久的情感，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您……认识我的母亲？”罗云归的眸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老者的面上有一瞬间的悲伤划过，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仿佛是怕被别人捕捉到，仿佛这是他埋藏在心底多年从不肯示人的秘密。
可有些秘密终究是要重见天日的。
老者垂下眼睛，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像罗云归说明，又似乎是羞于对罗云归说明。
他对罗云归，到底是有愧疚的。
不仅仅是对罗云归，甚至是对罗三娘，他欠他们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可以清还，又或者说，罗云归是否肯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叫他弥补当年的错处。
罗云归的心中其实是有答案的，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自从肖迪唤出那“公主”二字时，她的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可她仍旧在期待……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的答案。
“孩子……朕……就是你的父皇啊！”那老者沉默了半晌，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罗云归的脑中嗡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父皇……？”她的唇角几乎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