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留下
这信息量,着实是有些大。
罗云归怔愣的望着眼前这个满面沟壑,银霜满头的老者,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说是父皇,便是父亲这两个字,对于罗云归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甚至可以说,她从出生开始,就从未从罗三娘的口中听到过有关她父亲的只字片语。
不过年幼不懂事的时候,罗云归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罗三娘,只不过都没有得到什么结果罢了。然而等她逐渐长大,自然也就对那些罗三娘曾经讳莫如深的事情失去了兴趣,故而也就没有继续探索下去。
毕竟这些事情对于罗云归来说自幼便没有什么印象,故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
不知道也好,反而省了她不少的麻烦事。
可这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如此,费力追寻想要知道的答案,多年未果,可从未放在心上的关于她的生身父亲却忽然冒了出来。
这算什么事情?
罗云归的心中涌起了无数的情绪,可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者,更多的还是陌生与疏离。
纵然她从未听罗三娘说过什么当年的事情,也对自己的这位生身父亲并没有什么满腔的恨意,可无论怎么说,这男人此时站在她的面前,抛开大夏皇帝的身份不谈,更多的还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
故而罗云归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说……你是我的父皇?”罗云归的嘴角隐约有些抽搐,仿佛是对方给的答案有些怀疑不定。
纵然这份怀疑不定,直觉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孩子,你过来,叫父皇……仔细瞧一瞧……”那老者颤巍巍的伸出一双苍老的手向着罗云归,然而虽然那手背上已然被那皱巴巴的如同老树皮一般的肌肤以及那淡褐色的斑点覆盖,可仍旧能够看得出来,那一定是一张养尊处优的手。
可即便是养尊处优如同帝王,也总归是逃不过时间的轮回。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
“不,不是,陛下,您老不会是认错了吧?”罗云归瞧着那老者朝她伸过来的手,仿佛是有些害怕一般的,十分警惕的往后挪了一步,同那老者之间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这仅仅只是她的下意识反应罢了。
毕竟眼下在大夏皇宫之中,若是这老皇帝真的想要对她不利,怕是她长着多少翅膀也飞不出去。
可那老者却是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在身侧婢女的搀扶之下颤巍巍的起身。
若不是他起身行走,罗云归还没有发现,原来这个老皇帝的腿脚已经不大灵光了,所以才一直坐在床榻上同她说话。
另外一个婢女十分有眼力见的从一旁推来一辆特质的轮椅,将老者小心的扶到上面坐着。
那木质的轮椅颜色奇特,有些发暗红,不知是用什么名贵木材所打制的,上面的雕纹也是十分精细,想来定然是费了极大的功夫和心血的。
“朕绝不会认错。”老者死死盯着罗云归,在看她,又仿佛不是在看她,又或者说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这张脸这么熟悉,这么相似,他如何会认错?
更何况,罗云归的眉眼之间,也的确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意气。
只是这性子,当真是随了她的母亲吧。
想到当年的罗三娘,老者的面上也有些不大痛快。当年的事情,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更何况,他从未想过要抛弃她们母女二人,只是罗三娘一意孤行,绝不肯妥协。
他当年是皇子,后来又是太子,再到后来登基做了皇帝,有三妻四妾难道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吗?可罗三娘偏偏就接受不了,不仅接受不了,还要同他恩断义绝,此生都不复相见。
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当年的事情,你娘没有同你说过?”那老者试探着问道。
“没有。”罗云归摇了摇头,原本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没打算瞒着什么,毕竟是涉及到父母之间的旧事,罗云归觉着,自己即便是作为他们的血脉,也总不好去干预他们之间过去的事情。
“我娘亲什么都没说过,也没有提过你。”罗云归如是说着,随即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补充道,“反正我也从来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娘亲不说,我也不会想问。”
老者似乎是对罗云归这番话有些惊讶,又或者说他没有想到罗三娘竟然没有对罗云归提起过任何只字片语。
“好罢,既然如此,那过去的事情,我们便不说了。听下面的人说,你叫云归?”
罗云归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又身份贵重的亲生父亲,她虽然有所好奇,可更多的仍旧是警惕。
她娘亲说过,越高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会越多。
更何况这巍巍皇城,大抵是这世间最高的所在了吧。又何况是这手握至高无上皇权的帝王呢?
云归云归,大夏的国姓便是云。
而这个已经苍老的男人,名唤云京南,当年游历在外时,化名云鹤与罗三娘结缘。
可罗三娘的性子……
想到当年的事情,云京南已经说不出自己对罗三娘到底是怨恨不理解,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只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大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京南明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对自己这个遗落在外多年的女儿,自然也是甚为想念,又或者说是,觉得甚为愧疚。
甚为帝王,华贵荣耀万千,可他这个女儿却是一丁点也没有享受到。
云京南的眸中闪过一丝愧色,伸出手想要去拉罗云归的手,然而却被她轻易躲开。不过云京南也并没有生气,毕竟十数年没见的父女了,她一时还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孩子,你愿意留在这里,陪着父皇吗?”云京南收回手,端坐在轮椅上,纵然已经年迈,可那一举一动间的从容不迫,却都是多年来上位者所积累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