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那些遗憾的事
郁书容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李盛一句抱歉。
身为女儿，却在父亲病重之时不能尽孝床前，哪怕她紧赶慢赶的从大楚回到晋国，想要见到李盛最后一面，可终归还是没有见到，叫李盛死不瞑目。
他一直在等自己回去啊……
郁书容一直以来都不敢回想李盛死时的境况，甚至是有意的逃避，有意的忘却。可是此时，当她趴在李长安的背上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想起当年那些旧事。
那些李盛对她的疼爱与关怀。
如何会不愧疚？
如若不是她，李盛又如何会染上疫病落下病根？又如何会这般早早去世？
可她呢？却是叫李盛遗憾而终，至死也没能瞧见她一眼。
世人都说，人死的时候，耳朵是最后失灵的，即便是他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什么都瞧不见，可他的耳朵还是能够听见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知道李盛最后离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听到她那一声声的“爹爹”。
郁书容再次陷入了昏迷。
从那样高的山崖上摔了下来，纵然下面有湖水，勉勉强强保下她一命，可她仍旧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出了一身的内伤外伤，想来没有一段时间是好不了了。
“程欢，这些年只有你跟在长明的身边，她过的怎么样你是最清楚的，她这丫头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从小生病都是能忍则忍，从不叫父亲和我担忧，但是作为兄长，我想要听一句实话，她在大楚，是不是过的不好？”
李长安背着郁书容，步伐很稳，气息也不乱，本就清瘦的郁书容在他的身上仿佛没有什么重量一般。
饶是李长安掂量着自己这位妹妹的重量，都不由觉得几分心疼。
她这么清瘦，想来定然也是过得不顺心的缘故吧。
程欢没有想到李长安会忽然这么问，的确从前都是他负责同晋国那边的通信，可郁书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为此还十分不放心程欢，每次他代笔写完的信都要再经她过目一遍，待她觉得没有问题了，方才能够发出去。
可李长安又何尝不是？
纵然李盛的情况早就不大好了，可为了不让郁书容挂心，他仍旧是对程欢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万万不能同郁书容提及。
两兄妹都是这般的替对方考虑，倒是叫程欢这个夹在中间的人甚为为难。
想来，之前若不是李盛真的到了最后的关头，李长安也不愿强行将郁书容带回去。
可见这位已经多年不见的女儿一面，已经是李盛临走之前最后的心愿了。
一个父亲临死之前想要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甚为儿子，李长安岂有不孝的道理？
可终归还是没有来得及吧……
每每想到这一点，甚至每每瞧见郁书容因此事而难过，程欢都觉得无比愧疚。也许他早一点将李盛的情况对郁书容如实相告，她也不至于如此愧疚，而李盛也总不至于抱憾而终。
也许有的话，就该是由旁人说出来的吧。
程欢抬头望向李长安，只见他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同他闲话家常一般。可程欢知道，他这位大师兄，从来不是会说这种无用话的人。
他会这么问，必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师姐其实在大楚过的并不好。”程欢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如是说道。
这些事情从前都是郁书容不叫他说的。
“大楚那个狗皇帝，总是欺负师姐，待师姐一点也不好，那家将师姐认回去，说什么师姐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说道这里，程欢像是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眸中露出几许冷芒，“全都是狗屁，那个狗屁郁家跟那狗皇帝一样，他们之间争夺不休，便拿师姐作为砝码物品，拿来换去，师姐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他跟在郁书容的身边这么久，可以说到大楚以来，他一直守护在郁书容的身边。
可纵然他如何尽心尽力的守护，也总敌不过那些打着亲人夫君的名号欺辱她的人啊。
煜褀是大楚的皇帝，郁书容是大楚的皇妃，皇帝惩治自己的妃子，难道他还能冲出去将那狗皇帝暴打一顿吗？
更何况是郁家……
程欢从小到大从未有过无能为力的感觉，可这几年跟着郁书容在大楚，却是体会了个遍，甚至都可以说将他前些年从未体会过的都补了回来。
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对于程欢来说，亦是痛苦无比。
只是也正因为他一直在郁书容的身边，所以他也看得出，自家师姐同那位叫做洛涵衍的男人，关系匪浅。
虽然郁书容也曾同他解释过她以前在晋楚边界同洛涵衍的渊源，可程欢依旧看得出来，每当洛涵衍出现，郁书容总是会开心一些，好过一些，也许这些微妙的情绪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可程欢一直躲在暗处，她所有的细微表情他都能够尽收眼底。
她的感情，她的情绪，他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他知道。
在郁书容的眼中，程欢永远都是她的弟弟，是个小孩子，一心只知道执行任务，什么都不懂。
可他懂，全部都懂。
她的难过，她的欢喜，程欢全部都看在眼里，亦刻在心中，纵然她的难过他不能分担，她的欢喜也不会是因他而起。
可他永远都会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从未打扰过。
“这些事情，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李长安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虽然语气平淡的与平常无异，可眸底还是涌现出了一丝遮掩不住的冷意。
试问，在自己家中被当做掌上明珠的妹妹，到了别处就要被人如此轻贱欺辱，哪个兄长会无动于衷？
“大师兄，师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程欢低声说着，他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说到底，还是我没有保护好师姐，是我没用，大师兄若是要责罚，便责罚我就是了。”
如若他可以，他不知有多少次都想要冲出去砍掉那狗皇帝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