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留下来
洛涵衍定定望着这个扑倒在自己脚下，伸手想要去抱他大腿的女人，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连躲都未曾躲上分毫。
原本失误的侍卫连忙冲上来重新将奶娘控制住，连声道歉：“大公子，对不住，您没伤着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娘，能伤到他什么？
故而洛涵衍只是在原地看着，摇了摇头，并没有丝毫其他的表示。
他没有想要救下这个奶娘的意思，也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可以动。
他就站在那里，甚至看起来比洛庭封还要冷酷。
“大人，求您放过小公子吧……”奶娘不停的嘶吼着，竭尽全力的想要挣脱那按着她的侍卫。
可那两个侍卫先前已经叫她挣脱了一次了，若是再被挣脱，难免会在洛涵衍面前没面子，届时若是叫洛庭封知道了，那他们二人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故而二人手上不由更加用力，将那奶娘结结实实的压在地上，分毫动弹不得。
好歹也是个女人，竟被两个大男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洛涵衍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却仍旧是不发一言。
“还不快些处理掉！”一旁跟着保护的侍卫头领惯会察言观色，见此情况以为是这位奶娘的挣脱使洛涵衍不悦，连忙沉下脸来呵斥道。
“是！”一旁提刀的侍卫听到头领如此吩咐，便猛地举起刀来。
“等……”洛涵衍见此情况，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阻止，然而还不等他将话说完，寒光便晃过眼睛，喷溅出又一滩新鲜的血迹。
“奶娘！”韩济明瞪大了眼睛，仿佛下一瞬那漆黑的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一般。
大约是这个在他面前拼死奋力一搏的女人人头落地，洛涵衍的表情终于有了未免殴打变化。他闭了闭眼，又复而抬眼，目光终于落在了一旁的韩济明身上。
他是韩府的小公子，看样子，洛庭封似乎是想要将他留到最后处决。
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眼前丧命，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小孩子也许对生死还没有太大的了解，可纵然不了解，也是知道害怕的。
韩济明也会害怕，他非常害怕，当然除了害怕，还有铺天盖地的怨恨。他望着洛涵衍的目光无比怨毒，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都停手。”洛涵衍紧皱着眉头缓缓开口。
原本已经举起的长刀又缓缓的垂下，侍卫们十分不解的望向洛涵衍。
赐死韩氏，是当今圣上下得旨，难道这位洛家的大公子动了恻隐之心，要违逆圣旨吗？
这样的可能性，当真不太大。
谁不知道洛家和郁家是多年的死对头，而韩家又是郁家的左膀右臂，此次落在洛家的手里，所谓斩草除根，洛家必然不会留有后患。
因而这样近乎不可能的猜测的念头也只是在脑中闪过了一瞬，便被打消掉了。
侍卫首领上前几步，朝着还不如他高的洛涵衍恭敬伏身行礼：“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洛涵衍抬眼将目光落在这位侍卫首领的身上。
他知道亦见过这个人。这人名唤张平，在这个位置上当差已经好几年了，也亏得办事得力，算得上是洛庭封的心腹，才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
洛涵衍心知肚明，洛庭封是想要通过这样的事情来锻炼他，捶打他。叫他知道这朝堂之上，不亚于战场，言语即是利剑，随时都能够直取你的项上人头。
“张统领，不必一批一批的来了。直接都斩了吧。”洛涵衍淡淡吩咐着，仿佛是有些疲累的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对这样血腥惨烈的场景有些吃不消。
张平十分理解，毕竟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罢了。叫他看这样血腥恶心的场景，名为锻炼，大抵也只有洛庭封能够做出来了。
所以他猜测，洛涵衍大抵是终于看不下去，坚持不住，要他们快刀斩乱麻了。
张平这样想着，也不耽搁，朝着众人吩咐道：“统统都斩了！一个都不准留！”
“是！”众人颔首回应。
“等等！”这次洛涵衍却是眼疾手快，猛地抬起手呵住了众位举刀的侍卫。
张平不明所以的望向他：“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求？大公子若是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可以背过身去，我们绝不会告诉大人的。”
张平说着，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
无论怎么说，洛涵衍都是洛庭封的独子，是洛家唯一的血脉，洛庭封对他的严苛在京都众人皆知，可见洛庭封对自己这个儿子的看重。因而张平对待洛涵衍，自然也是极为恭敬的。
毕竟人尽皆知，洛涵衍定然是洛庭封的接班人啊。
洛涵衍的目光掠过地上跪着的一排人，深沉的看不出情绪，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公子？”张平又试探着唤了一声，似乎是在问他还有什么吩咐。
洛涵衍这才收回目光，默默半晌，抬手指了指韩济明，道：“没什么，都动手吧。把这个留下。”
这个，指的便是韩济明。
“这……”张平被洛涵衍这奇怪的吩咐说的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尴尬提醒道，“大公子，陛下的圣旨是……”
“我知道。动手吧。把这个留下来就可以了。”洛涵衍抬了抬手，打断张平的话。
煜褀的旨意是什么，没有人比他再清楚不过了。
无论他是作为洛家的大公子，还是作为陛下的伴读，他都不会也不该抗旨不遵。
陛下明旨，株连韩氏一族的所有人。即便是他，也不能够保下任何一个人。
这一点，洛涵衍无比的清楚。
韩济明也很清楚，哪怕他只有十岁。因而在听到洛涵衍这话的时候，终于闭上了眼。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了，再然后就再也不用感受这份痛苦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意的，最为亲近的人一个一个以这样惨烈不堪入目的方式离开。
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