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何况
光明磊落这四个字，说起来不难，可真的要做起来，那便太难了。
郁书容原本只是用手撑着膝盖伏身打量着他们，可此时听了林曜这话，唇角的笑意不由更深，随即又在他们面前蹲下身子。
她朝着林曜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来。
然而林曜却是咬了咬嘴唇，仿佛有所顾虑一般，只肯上前一步，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郁书容失笑。这小子方才嘴巴溜的跟什么一样，一句接着一句，眼下叫他到自己跟前来倒是知道怕了？
更何况……
郁书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这张脸应该长得不像坏人啊。
“我不怕。”林曜昂着头，对上郁书容的眸子，没有分毫的躲闪，仿佛当真光明正大一般，“老师说，男女授受不亲。所以阿曜应当跟姐姐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否则便是不礼貌，旁人会说阿曜没有教养。”
“男女授受不亲？”郁书容的唇角扯了扯，不由扶额，“你才多大，哪里用得着避讳这个？我说过来，你就过来就是了。”
“不行。老师说过，娘亲也说过。明知故犯不可取，阿曜不会这么做。”林曜摇着小脑袋，仿佛无论郁书容怎么说他都打定了主意不会上前一步。
“那好吧。”郁书容只好蹲着往前挪了几步，将自己挪到了林曜的面前。
林曜见事还要往后退，却被郁书容一把揪住了衣领给揪了回来。
“别急着跑。”郁书容细细打量着他这张精致的小脸。生的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细皮嫩肉白白净净，怎么看都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倒像是个哪个蒙难大家族的落魄少爷。
“你叫阿曜？”
“是。”林曜丝毫不惧生，腆着一张满是稚气的脸望着郁书容，嘴角还挂着得体的笑容。
如若不是他这一身破烂的不能再破烂的衣裳，郁书容还真的以为他是哪家的小少爷走丢在了这里，便是邹嘉的儿子也说不准。
“那你姓什么？”
“我姓林，双木林。”林曜极乖的解释道。
“这样啊。”郁书容忽而来的兴致，揉了揉林曜的小脑袋，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可爱的不行，“那你们来州府府台，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是想要给……”林曜后面的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仿佛是有些不甘心林曜独占了郁书容的注意力，抢着回答道，然而还不等他将话说完，便被林曜一口打断。
“反正不是来偷东西的就是了。”林曜朝着郁书容眨了眨眼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尤其好看，还带着孩童时期独有的天真烂漫，如同一抹阳光直直照入了郁书容的心底，叫她这几日来的辛酸苦累一瞬间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姐姐难道还不相信我吗？老师说过，君子当光明磊落，谎是绝对说不得的……”
“也并非是说不得。”郁书容见林曜又要开口讲他老师的那些论调，不由觉得头大，明明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就张口闭口的都是大道理如同说教，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如果一件事情的真相会伤害某个人，你还会对他据实相告吗？”郁书容反问道。
林曜终于闭上了嘴巴，听着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由皱了皱眉，仿佛当真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
“谎言都是有目的的。”良久，林曜幽幽吐出这样一句。
郁书容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开来：“是。”
“但是每个人都有知情的权利。”林曜微微垂着眸子，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又仿佛是在组织语言，思考该如何回答郁书容的这个问题，“姐姐说的谎言，目的是善意的，初衷是想要保护某个人。可是也许这个人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他只是想知道真相呢？”
郁书容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会从一个小孩子的嘴里说出来。
“即使这个真相非常残酷，但他总有知道的权利。因为这是关乎于他的，他就该知道。如果以保护为由刻意隐瞒，我想这个人如果在往后的日子忽然得知这样残酷的真相，必然不会比一开始就知道好过到哪里去，甚至会更痛苦。姐姐，你说对吗？”
这一番话，不正是在说她自己吗？
郁书容的眸中动了动，望着眼前那小小的人儿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是怎样的老师，才能教导出这样伶俐的学生。小小的体内，竟然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
饶是郁书容都有些措手不及。
“是，你说的很对……”郁书容的眸子淡了几分，可面上仍旧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伸手去摸林曜的脑袋。
“书容。你在这里。”身后有清朗的男声伴随着檀香气息一同赶来。
大抵是因为下雨潮湿的缘故，郁书容只觉得空气中的檀香味更重了几分。
“这几个……是谁家的？”洛涵衍匆匆走近，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湿气味，虽然没有被淋湿，但到底也是在雨中走了一遭。
他走到郁书容的跟前，瞧见她面前排排站的小孩子，不由失笑。
这州府府台，难道还收养了一批孩子吗？
“他们，大概是偷偷跑进来的。”郁书容回头望他，朝着他淡淡一笑。
洛涵衍同样回以微笑，他知道，现下里郁书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因而他也按下不提，这样的事情如同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只能等着时间推移自己愈合，或者变淡。
洛涵衍的目光落在离郁书容最近的林曜身上，不由眉心一跳，只觉得这孩子的眉眼似乎是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他也学着郁书容的模样伸手揉了揉林曜的脑袋，将他那被郁书容胡乱搓乱的头发理顺：“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曜。”
“你的父母呢？”洛涵衍仍旧笑着。
林曜朝着他眨了眨眼，道：“我娘亲在家。”
“那你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