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磊落
郁书容淋了些雨，钻进客房去洗她的面巾。想起在凌乱的花园中偶遇的古怪老人，她不由有些出神，连带着搓洗面巾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回想起那双浑浊又因为年老而有些微微下垂的双眼凝望着她时的感觉，郁书容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仔细的回想着从前经历过的一切，半晌后终于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那个古怪的老人。
可他为什么瞧着自己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郁书容摇了摇头，将这些乌七八糟的问题从脑中甩了出去，随即又顺手将洗干净的面巾搭在了洗漱架上。
窗外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并不像雨声。
郁书容动作一顿，倏的警觉了起来。
这里是灾区，更是州府府台，有谁会在这里偷偷摸摸的？
郁书容敛起神思，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一手缩入袖中摸紧袖刀，只等猎物靠近便一击毙命。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仍旧不停，仿佛是有人在来回折腾些什么，似乎还不止一个人。郁书容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只听外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少废话。到底做不做？”
“做啊。肯定做啊！”
“家伙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先说好了，待会谁先上？”
“你！”
“……”
郁书容挑了挑眉，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不该有的人趁乱潜入了州府府台，想要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这也难怪，毕竟云州因为先前的地震已经变得面无全非，百姓们现在连活命都是问题，无论是偷抢盗，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若是将注意打到了州府府台——那是不是也忒过分了一点？
郁书容想到这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非但没有将袖刀抽出来，还伸手将原本禁闭的窗户狠狠推开。
接着便只听咣当一声，还夹杂着三三两两的哀嚎痛呼。
“哎哟！”
“我去！”
“好痛！”
“什么人！”还是其中一个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捂着脑门倒退几步警惕的望向那忽然被从里推开的窗户。
郁书容抱胸站在窗前只觉得好笑。
——原来就是几个小屁孩。想来定是州府府台因为赈灾的事宜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不察，才叫他们钻了空子溜了进来。
然而还不待郁书容发话，站在窗外的几个小孩便齐齐捂着脑袋异口同声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丝毫没有做坏事被发现时的惊慌失措和羞愧不已。
他们理直气壮的挺着胸脯望着郁书容，仿佛她才是那个要做坏事的人，大有一种一致对外的意思。
小小年纪，竟是不怯生。
郁书容似笑非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们在这里想做什么坏事？”
“我们没有做坏事！”其中一个高个子的急忙辩解道，脸色有些微微涨红，仿佛是被人拆穿了心中的目的十分不好意思。
“你在这里又想做什么坏事？”一个个子小小，瘦瘦弱弱却又白白净净的小子仰着头望着郁书容说道，一双大眼睛对上郁书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胆怯，仿佛光明正大，大有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感觉——这个男孩正是林曜。
郁书容的目光果然被小个子的男孩吸引了过去。不得不说，这个小男孩生的极为标致，比其余几个同他一起的都要显眼。他虽然瘦弱，但却不似旁的小孩那般营养不良似的面黄肌瘦，而是白白净净的文弱，叫人看一眼便想要抱在怀中保护起来。
一双眼睛生的清澈见底，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丑恶污秽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都会遁地无形。
“我看着像是做坏事的人吗？”郁书容的唇角勾了勾，一手撑着窗框竟直接从屋内翻了出来。
几个小孩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由后退了几步，仿佛是对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还用窗框拍了他们几个脑袋的大姐姐充满了戒备。
脑袋还疼着，不戒备才怪呢。
“像。”那白白净净最为好看的小男孩如是说道。
郁书容：“……”她明明长得很面善的好吗？
“我看你们这一个两个才是来干坏事的，说说吧，你们来这州府府台，是来干什么的？偷粮食吗？”郁书容伏身望着面前几个小孩子，不由眯了眯眼，故意板起脸逗他们道。
云州受灾，粮食短缺，大街上无不是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六亲不认的人。
几个小孩子若真是饿极了，才铤而走险来到州府府台想偷些吃的果腹，倒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仍旧是要好好教育一下，叫他们印象深刻才行。否则今后若是养成了这小偷小摸的习惯，那他们这一生都毁了。
“我们不是来偷粮食的！”林曜大声说道，一张小脸上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是对郁书容说的小偷小摸的事情表示不齿。
“对！我们没有！”其余的孩子也挨个附和道。
“真的没有？”郁书容唇角的笑意更深，不知为何瞧着这些稚气未脱的脸上颇为认真的模样，竟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当年在晋国时的种种。
说来也是可怜，这几个孩子小的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稍大一些的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可偏偏却要经历这样的天灾人祸，说不准还会亲人离散，从此流浪无依。
曾几何时，她也有这样孤立无助的时候，只是那时候菩萨显灵，将她带到了李盛的身边，从此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和八年的温暖，直至她离开晋国，一切都戛然而止……
“物虽小，勿私藏，苟私藏，亲心伤。这样的道理，老师讲过不知多少遍，姐姐也当知晓。阿曜的娘亲和舅舅还有老师，就是阿曜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阿曜不愿让他们伤心，因而也绝不会做这样叫他们伤心的事情。”林曜说着，一张小脸上满是坚定。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阿曜愿做君子，自然会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