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不会死
邹嘉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只等着自己咣当一声倒在地上，却没有想到面前的人居然会上前拉自己一把。不由赶忙感激涕零的扬起脑袋对上洛涵衍一双微微挑起的冷眸，一咧嘴道：“多谢。不过小兄弟，你这手好凉啊。”
洛涵衍的眉心一跳，有些嫌恶的松了手。
“城东的天字号粮铺归何人所有？”他状似无意的拍了拍手，一边仔细问道。
天知道他有多不喜欢跟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
从儿时开始便是，也许是因为他天生体寒，身上永远冰凉的如同一个死人。若是夏天的时候倒还好，无论是长辈还是同辈，都会刻意的亲近他，因为在他身边就如同搁了一块大冰块在身边一般，凉爽的很，所以夏日里的洛涵衍一向很招人喜爱。
可是这招到冬天就不灵了。每每到了冬天，众人对洛涵衍都是避之不及，恨不能离他八百米远才好。
纵然那时候洛涵衍年纪小还不太懂为什么大家都对他忽近忽远，可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发现了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其实这份不同，对他自己来说也没有什么，也不甚在意，毕竟这些年来都不痛不痒，并未对他自身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是体温比常人略低一些而已。而他在意的是他身边这些人对待他忽远忽近的态度。
仿佛是夏日里炎热难耐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将他拉到身边去抱一抱摸一摸，而天冷下来的时候却又只会一脚踢开。
这样的感觉，让洛涵衍觉得十分不爽，不仅不爽，还十分的厌恶。
他讨厌那种被需要时就拿过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的感觉。仿佛他不是个人，只是个可有可无，可以利用的东西。
所以连带着他连跟人的肢体接触都十分排斥。
可纵然是十分排斥，他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打破他那如同石壁一般的禁忌的人，居然会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郁书容当时背着他走过一路的泥泞，甚至弄污了鞋袜衣裙，可她仍旧在察觉到洛涵衍苏醒时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友善的笑意。
大抵就是从那样一张灵秀的笑脸开始，洛涵衍心中那坚固冰冷的壁垒便开始了融化松动，露出他那颗干巴巴皱巴巴的一片荒芜的心，只一瞬便叫她肆无忌惮的闯了进去，再也回不了头。
邹嘉听着洛涵衍的问话，出奇的没有立马回答，反而垂下了眼睛保持沉默，仿佛是在顾虑些什么。
洛涵衍心中微动，其实纵然邹嘉不说，他也有办法查到，只不过如果可以从邹嘉这里得到答案，那必然会节省下不少的时间，也为云州城的百姓，多挣得一丝生机。
邹嘉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而他的面上露出了一副纠结的表情，仿佛是不知该如何说这件事。
良久，他才缓缓舒了口气，可却更像是在叹息。
他幽幽望着洛涵衍那张比他年轻了不知道多少的脸，忽然觉得年轻真好。
“小兄弟，你跟我交代一句实话，你是朝廷派下来的人吗？”邹嘉不知该如何称呼洛涵衍，因而只好一口一个小兄弟的叫着，其实他比洛涵衍也不过就大上个十来岁。他能在三十余岁的时候，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书生，爬到眼下这个州府的位置，已经是寒门考生中很了不得的存在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踏不进这官途半步。
因而邹嘉打量着洛涵衍，虽然能够看出眼前的人绝非寻常人，但他这样小的年纪，能走到哪一步，邹嘉还真是掂量不准……
洛涵衍的目光对上邹嘉的眸子，其中的寒意慑的邹嘉一愣，随即又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脑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唉，说多了是怕惹祸上身。可是小兄弟，你要知道，不仅仅是说的人，听的人也是一样的。知道的多了，就多一分危险。”
“我不怕危险。”洛涵衍淡淡道。
的确，他跟郁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又哪里是下面的这些小人物能够窥探的到的？那些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与下面的这些阴沟里的小心思相比，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死呢？你怕不怕死？”邹嘉凑近了洛涵衍几分，压低了声音说道，仿佛是为了吓唬他一般。
在邹嘉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而洛涵衍，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自然也有年轻人的好处。比如在胆量方面，他们从不瞻前顾后，想做什么就去做，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因而比起顾虑重重的老人来说，他们反而更容易吃亏。毕竟年轻气盛，许多事情都不会过脑子。
所以邹嘉觉得，自己作为长辈，作为前辈，总要对小辈提醒一下。而这个提醒，便是吓唬。叫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决定和要做的事情，会面临着什么后果。
他不相信，纵然年轻人有一腔热血，在生死这种头等大事面前还会无动于衷。
“小兄弟，你要知道，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也许也会因为你遭受牵连。这样的事情，你还打算继续问下去吗？就为了你那单纯的好奇心？你甘愿将身边的人都牵扯进去吗？”邹嘉故作高深的挤出一抹笑意。
他这话虽然说的的确有些严重的过了头，可也并非是他胡编乱造。
这样的事情，太有可能了，而且屡见不鲜。
邹嘉对自己这番话无比的自信，他自信的认为，哪怕是一腔热血，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年轻人，在听了他这一番劝说后，也会认真的考虑考虑这件事的后果。
毕竟无论他做出任何决定，需要替他背负结果的除了他自己，还有他挚爱的亲人，他所在意的人。
洛涵衍望着邹嘉的眸子，仿佛从他的眼中瞧见了探寻的意味。
可他如果真的怕，这条路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走下去。
洛涵衍抬起一只手臂，用一根手指微微撑着额头，面上带笑的模样仿佛是浑然没有将邹嘉的话听进去：“我不怕死。我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