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身边人
因为赈灾的诸事，南巡的船队一直停靠在束州未曾动弹，因而郁书容和洛涵衍既是从束州走的，便也要重新再回到束州。
说来这也是个好事，毕竟从云界走水路到束州，可比直接从晋国京都到大楚京都要近上不少。
当然，这一切，远在束州的煜褀是毫不知情的。
煜褀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的极为缓慢，甚至还几次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看了看，仿佛是在期待什么人的出现一般。
“陛下，您……在找什么？”纪松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煜褀面上的神情，半讨好似的问道。
“没什么。”煜褀淡淡瞥了纪松一眼，深知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奴绝不会看不出来，可即便如此，他也什么都没有说，末了也只是正了正衣襟，方才道，“走吧。”
一主一仆的身影前后朝着那楼梯口相反的方向而去。
宋悦真原本就站在门边，从门上糊的纱洞里望去，原本瞧见煜褀停住脚步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望来，以为煜褀终于是按捺不住想起了自己，心中还颇为欣喜，然而却不料这欣喜不过片刻，便眼睁睁的瞧着他和纪松朝着相反的地方而去。
——他哪里是想起了自己，分明是想起了郁书容那个贱人！
宋悦真狠狠的一甩衣袖，坐回了贵妃榻上，似乎是气得不轻，随手抓起榻上那矮脚桌上的茶盏便朝着地上狠狠砸去。
茶盏猛地崩裂开来，蜷曲柔软的茶叶随着那洁白的瓷片散落一地，茶水在那暗红色的绒毯上留下了一滩显眼的印渍。
“贱人！”宋悦真望着那满地的碎瓷片咬牙切齿，仿佛被她这一扔打碎的并非是茶盏，而是郁书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爬上龙床，压本宫一头？！”
“郁家的人，能爬上龙床，娘娘难道还觉得稀奇吗？”内室的帘后传来一声轻笑，熟悉的男声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人的注意力不自觉的便吸引了过去。
他的声音明明十分平淡，可却总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叫人不自觉的就想要顺着他的话去做。
可就是这样一个具有诱惑力的声音，偏偏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宋悦真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景岚的身上，然而每每瞧见这张脸，眸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即便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上不得台面的太监，可她每每听到他的声音，都会不自觉的去幻想那张脸，可当目光真的落在他的脸上的时候，却只有幻灭。
宋悦真将目光从景岚的脸上挪开，将手臂搁在桌案上撑着额头，仿佛是觉得有些疲累：“郁家郁家，总是郁家。本宫入宫这么多年，竟还比不上区区一个郁家！”
她轻轻揉着额头，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埋怨，可其实不过是一个幽居深宫的女人的委屈罢了。
饶是宋悦真，也总是会有委屈的。
纵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肩上不得不挑的担子，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可她仍旧会不甘心。
人非草木，谁又能心若磐石，坚不可摧呢？
这些年来，纵然有利益纠葛的原因在，但谁又能够保证没有一点私心呢？难道煜褀就没有吗？
想到煜褀，宋悦真就不自觉的想到方才煜褀带着纪松朝着那与她房间相反的方向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狠狠砸了一拳，闷的厉害。
然而她却是什么也说不了，也做不了。
煜褀不愿意来，她作为后妃，总不能将陛下绑过来吧？
“娘娘难道以为，自己可以同整个大楚江山做比吗？”景岚嗤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宋悦真这话说的太过天真。
“郁家可不仅仅只是个权贵，郁和衷手握十万大军，岂是娘娘一人之躯可以相提并论的？”他这样说着，走到宋悦真的面前，自顾自的蹲下身子捡起一片粹白的碎瓷片，仿佛有些出神。
“世家大族就如同一颗盘根错节的大树，想要将其击垮，必要先使其分崩离析。就如同这茶盏一般。”
景岚拿着碎瓷片上前了几步，宋悦真警惕的望着他，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汗毛倒竖，不由缩了缩脖子。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果不其然，景岚朝着宋悦真摊开手掌，又将那地上捡起的碎瓷片置于手中，面上带笑道：“这茶盏破碎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茶盏，不仅不会伤人，还会给人行以方便，可是当它破碎之后——”
景岚卷起手掌，将那碎瓷片缓缓包裹在掌心，又逐渐加深力道。
宋悦真几乎可以听见那瓷片割破皮肉的声音，猩红的血迹染红了那洁白的瓷片，落在地上分外显眼。
“它就是一把刀。是杀人的利器。”景岚这样说着，面上逐渐露出一个癫狂的笑意。仿佛被碎瓷片割破手掌的痛觉并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反而会让他觉得十分信封。
宋悦真瞧着他的表情不寒而栗，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顾忌着他手里的碎瓷片，怕他会发疯似的冲上来用那沾满了他那卑贱鲜血的瓷片割破自己的喉咙。
“你待如何？”宋悦真强自镇定，可目光却是警惕的盯着景岚，生怕他会忽然冲上来。
“娘娘不是想除掉郁书容吗？”景岚松开手，露出掌心那猩红的血肉翻飞的伤口，以及那已经被血染红的瓷片，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不改色，反而还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怎么除？”宋悦真吞了吞口水，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她对本宫防范有加，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手的。”
“自然不是轻易就能得手的，否则娘娘为何还需要我？”景岚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将掌心中那染了血的碎瓷片丢在地上，又朝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掌心舔了舔，仿佛十分享受，“除不掉她，那便只能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