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时机
这大概是郁书容这几日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茶饭不思，叫她身心俱疲，虽然只是体力不支引起的意外晕倒，可这一晕，也终于能让她好生休息一次了。
洛涵衍将她身上盖着的毯子掖了掖，又似乎是对她这样侧躺着的姿势略觉不妥，看了半晌便自顾自的挪了过去，抬起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李长安伸手一把掀开车帘，原本刚刚踏上马车正欲往里进的动作便忽的顿住，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郁书容那张熟睡的脸上时，却终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已经一连几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这一次便依着她好好休息吧。
想着，李长安也钻进了马车，坐在了洛涵衍的身旁。
这是他叫李念特意从宫外租来的马车，虽然小了一点，也不似宫中的马车那般富丽堂皇，单看着便叫人垂涎，但总归也算是五脏俱全，有软椅，有桌案，即使空间不大，但只乘他们三人，还是够用的。
也许是因为郁书容枕在洛涵衍的腿上，李长安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的往二人身上瞟，可他到底也不能将郁书容推醒叫她到一边睡去。
且不说郁书容难得睡个好觉，便是这马车里，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洛涵衍显然是看出了李长安面上的不乐意，可却仍旧不以为意，直挺挺的坐着不说，还将一只手搭在了郁书容的肩膀上。
李长安眉心一跳，终究还是没有动作，只是将眼睛微微闭了闭，权当眼不见为净：“你最好不要对她有什么企图，她并非是你可以利用的人。”
这是警告。
如果洛涵衍妄图利用郁书容做些什么事情，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与李盛唯一不同的一点，大概就是李盛在对于这些事情上，永远都是更倾向于理性的一面，他会进行比较，选择一个最为理性的办法进行解决。
可李长安不是，他与李盛比起来，更为护短。
一如当年的李盛会为了大楚与晋国的关系安定而同意将郁书容送回大楚，可若是换作李长安，他决然不会这么做的。
他宁肯两国兵戎相向，也绝不会将郁书容作为两国之间和平的筹码作为交换。
“当年你们既将她拱手送往大楚，现下难道还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洛涵衍的声音淡淡的，抬手轻轻拨弄过郁书容鬓边的碎发，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着温柔，他缓缓抬眸，望向李长安那张紧绷着的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叫人觉得仿佛是在挑衅。
郁书容睡得很沉，沉的对外界的一切都恍若不觉。任凭他们二人针锋相对也好，谈笑风生也罢，她只是静静的睡着，
“当年的事情，各有难处。”李长安睁开眼对上洛涵衍的目光，可抿起的唇角却无不透露着他对洛涵衍的敌意。
他从没有想过要将郁书容交给大楚。
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在他的眼里，他一日是郁书容的兄长，便一生都是。作为兄长，他绝不会做这样将自己妹妹至于险地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在晋国。”李长安缓缓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晋国两个字咬的更重了几分。
“洛大人最好知道，若是我想将长明留下，任凭你是谁也带不走她。”
“哦？”洛涵衍的唇角微微勾起，淡然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表情的变化，仿佛是久冻的冰面终于开裂，露出以下深不见底的湖水，“国师大人尽可以试试看。”
在李盛去世以后，李长安作为李盛的独子，自然是要继任国师之位。即便有别派的势力反对，可有沈呈玉在，必然也会极力将这些声音压下去。可眼下，李盛才刚刚下葬，李长安即便要继任国师之位，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继任。
洛涵衍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然而他这话并无嘲讽李长安的意思，他只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纵然大楚一团乱麻，可他们晋国难道就干干净净吗？
泱泱大国的权利最中心，哪里会有什么光明灿烂的净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晋国，也未必会比大楚好得到哪里去。
李盛一死，便只留下李长安一人面对这朝局纷杂，他自身难保，即便强行将郁书容留在大楚，难道就能够护的她周全吗？
李长安自然也是深知此事，否则，他也绝不会同意洛涵衍再带郁书容回大楚。
国师大人这样的称呼，对于李长安来说有些刺耳。毕竟在不久之前，这样的称呼，还是众人对他父亲的尊称。
可眼下……
李长安垂下眸子，不置可否。
是啊，眼下这种情况，他又能如何？单凭一个沈呈玉，根本不可能搞定朝中大臣。若是郁书容留下，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众人攻击的把柄。
邻国的血统，又做过邻国的皇妃……
这样的身份，郁书容很容易被按上一个细作的名分，届时他又有多少人脉能够替她脱罪？
“我……”
“国师大人。”洛涵衍打断了李长安的话，又或者仿佛是预计到了他想要说的话，“我不会利用她，更不会逼迫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甚至于他也曾经希望郁书容可以留在晋国……可眼下的情况，若是真的将郁书容留在了晋国，且不说她自己是否愿意，即便她愿意，以李长安现在的情况，也绝对护不住她，反而会让她沦为牺牲品。
“在这里，如果你有意要出手干预，我承认我带走书容的希望确实不大。但是在大楚，我绝不会让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大楚，未必只有郁家能够一手遮天。
尤其是在洛家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的情况下。
洛涵衍的目光落在郁书容熟睡的脸上，从前老师总是叮嘱他，凡事要沉稳，要隐忍，要韬光养晦……他对老师的话也是一向遵从，从未和郁家有过什么正面的交锋。
可是现在，他觉得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