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晕倒
今日的晋国，阳光高照，是个好天儿。一如郁书容当年离开时的那般晴朗。
郁书容微微仰起头，瞧着那湛蓝的天空不由有些发痴。她已经许久没有瞧见过晋国的天空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这同一片蓝天之下，晋国的天空却比大楚的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再好看，也是不如当年那般好看了。
当年……
郁书容的眼睛有些发酸，复而低下了脑袋抬手揉了揉。
“还好吗？”洛涵衍走在她身侧的那一列里，与众人一般披麻戴孝。墨发被高高的束起，只系了一条白色绸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语气中满是关怀与担忧，饶是身侧的人听了都不由纷纷侧目。
可洛涵衍却仍旧恍若无人一般的将那炽热的目光盯在郁书容的身上。
“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若是坚持不住，一定要告诉我。”他轻轻说着，声音如同天上飘着的云，叫人觉得柔柔的软软的，却又抓不住握不着。
郁书容听着，不知为何竟有些神思恍惚，可却仍旧点了点头。
自从李盛离世，她便一直吃不下睡不着，脸色难看的任凭哪个师兄弟瞧见了她都不由要吓上一跳。
起先郁书容只当是他们夸张，可今日晨起照了镜子才发现，原来并非是他们夸张，而是她最近几日来茶不思饭不想，实在是瘦了太多，甚至连两颊都有些微微的凹陷，整个人都显得颓然沧桑，毫无精神。
因而她今日跟随队伍出殡，脸上还是扑了妆的。
她的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正是永乐。
永乐永乐，永登极乐。
她只希望李盛泉下有知，能够安安心心的离开。
李盛的陵墓是几个月前才开始修建的，据说是沈呈玉下的旨，虽然遭到了诸多大臣的反对，可他仍旧是力排众议，逼着那些工人们紧赶慢赶的将其完工。
现下想来，也许是沈呈玉早便料到了李盛时日无多了。
只可惜自己却对晋国的一切，甚至于李盛的一切，毫不知情。
想到这里，郁书容只觉得心上仿佛被什么狠狠捏了一把，疼的厉害。
“落土——”
宣令的声音如同一柄钢刀，将沉默的空气无端划破了一道口子，又重重刺在了郁书容的心尖上。
郁书容闭上眼睛，可耳朵还是能听到那噗噗落土的声音。
土是可以被填平的，可心上的伤口不能。
“跪——”
众人纷纷朝着那率先立好的石碑跪了下去。
两列人中大部分是李盛的徒弟，小部分是与他交好的朝中官员，众人皆是披麻戴孝，一身缟素，面上无不掩痛意。
人在生死面前，向来都是无能为力的。
除了以这种方式聊表哀思，其余的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叩首——”
郁书容随着众人一同朝着那陵墓的方向叩头，额头贴在土地上沾了一层黑灰，可她仍旧十分恭谨的将额头抵在地上。
泥土混着枯朽衰败的草屑的味道钻进鼻中，有些微微的苦涩。
可这才是深秋初冬的味道，生命衰败的味道。
“再叩首——”
这一拜，就拜李盛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
“三叩首——”
这一拜，就拜李盛对她多年的教导之情。
“四叩首——”
而这一拜，就拜李盛对她八年视如己出的养育之恩。
郁书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的贴在地上，每一下落的都比旁人要重的多——这是因为她清楚，李盛对她的投入，也比对旁人要多的多的多。
只是这样的恩情，她竟是再没有机会谈报答二字了。
洛涵衍在一旁一边随着行礼，可目光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从郁书容的身上离开，生怕自己一个注意不到，她这虚弱的身子便会出什么意外。
“起——”
郁书容随着众人的动作一同缓缓起身，摇摇晃晃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唯有膝盖的地方留下了两个印记。
洛涵衍伸出手想要去扶她，然而郁书容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拂开。洛涵衍又一瞬的错愕，随即却又不忍心的皱了皱眉，低声唤道：“书容。”
“我是李长明。”郁书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睑微合，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可洛涵衍还是通过她那压抑的呼吸听了出来——她在哭。
眼泪顺着脸颊蜿蜒爬下，滴在她叠在腹前的手上，有些温热，甚至可以说是炽热，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那白皙的手背烫出个窟窿来。
从前她还觉着李长明这个名字不甚好听，甚至可以说有些像是男孩子的名字，因此她还曾闹着跟李盛说，要跟李长安互换名字……
长安，长明，怎么听似乎李长安都应该是妹妹，而她才应该是哥哥，可事实却是反过来的。
她现在，是多希望能听到李盛再叫她一次长明……
可惜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师妹，你还好吧？”似乎是注意到了郁书容这边的不对劲，李念从前面回过头来，目光投向郁书容，见她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方才将目光又投向了洛涵衍，似乎是在询问他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洛涵衍自然是注意到了李念投过来的关切目光，可他却只能摇了摇头。
“书容……”
“师妹……”
“长明……”
三种声音在脑中不停的盘旋，郁书容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多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然而下一瞬，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郁书容的身形摇摇晃晃的倒下，洛涵衍几乎是想都没想，本能的扑了上去，这才没有让郁书容直接栽倒在地上。
——若是栽倒在这土块石砾遍地的份上，恐怕郁书容这张脸就要不得了。
“书容？！”洛涵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晕倒惊的措手不及，蹲下身子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探气把脉。
“怎么回事？！”原本在前面的李长安自然也是听到了后面突如其来骚乱，这才从前面赶了过来，然而这刚刚过来，便瞧见了郁书容倒在了洛涵衍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