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出殡
已经拖了太久了。
今日无论如何，季平长都要说服郁安荣，劝他将郁静嫣下葬，入土为安。
虽然季平长称郁安荣为二老爷。这称呼看似珍贵，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看在郁和衷的面子上的一句毫无意义的尊称而已。
郁安荣和郁和衷之间的恩怨，怕是连郁安荣自己都算不大清，所以勉强只能概括为关系不好罢了。
“二老爷，您说呢？”季平长递出话头，即便郁安荣再怎么不愿意，也要硬着头皮接下去。毕竟无论怎么说，现下里是他有求于人家。
“周管家，能不能……再等等？”郁安荣有些尴尬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在这之前季平长已经派人来催了几次，可每一次都被他挡了回去，但眼下季平长亲自来催，他总不能再毫不给面子的将他也挡回去吧？
“您跟大哥再说说，能不能让静嫣……再多些时日？”郁安荣这样说着，与往日到郁府上门要钱的态度大相径庭，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有些懦弱，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味，与之前的蛮不讲理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季平长何尝看不出他那张脸上的憔悴与沧桑，仿佛几日的功夫便老了十来岁，虽然是人之常情，可到底这常情还是要有郁和衷说的算……
他微微垂下眼睑，面上的表情始终如一，大有一种不近人情感觉：“二老爷，您不要让我难做。不然，我就只能替您将静嫣小姐下葬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多口杂，必然是瞒不住的。再加上郁安荣在离城时常仗着郁家的名声作威作福，在离城口碑也不大好，眼下出了事情，必然是有不少人等着瞧热闹，看笑话，届时连带着京都郁家都要跟着他们一起被拖下水，让人戳脊梁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郁和衷绝不会允许因为离城郁家的事情影响京都郁家的名声，再加上前些日子束州刺杀的那档子事，郁和衷有些焦头烂额，这种情况下他能够看在郁静嫣的面子上插手管这一档子事情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郁安荣又如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就算他明白又如何？始作俑者还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不愿让他的女儿就这样仓促的、不明不白的下葬。
“周管家，您就再通融几天，行吗？”郁安荣闭了闭眼，起身走到季平长的面前就要跪下，然而却被季平长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了起来。
季平长毕竟在郁府做了这么多年的活儿，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无论怎么说，他是奴，郁安荣是主，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都不该是郁安荣给他下跪，否则若是叫郁和衷知道了，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二老爷，您这是何苦呢？”季平长的手托在郁安荣的手臂下，不给他丝毫跪下的机会，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淡淡继续道，“这是大老爷的意思，大老爷耐心有限，我想，您应该懂吧？”
这便是警告的意思了？
郁安荣的心中漏了一拍，明白了季平长这话定然就是最后通牒了……
“二老爷，您能明白吧？”
郁安荣只觉得托在自己手臂下的双手微微捏紧了几分，随即便有些艰难的闭了闭眼，良久，方才吐出一个字：“好。”
他与郁和衷僵持了这么多年，可是这一刻，他真的不想再僵持下去了。他太累了。输了就输了吧，人哪能不服输呢？
更何况，他其实早就输了不是吗？
从他被迫离开京都带着祖母搬来离城的时候，他就输了。
一口气撑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他不肯认罢了。不肯认什么嫡庶有别，不肯认什么身份尊卑……可是现在，不得不认了吧。
郁安荣袖中的手攥的紧紧的，可下一瞬又缓缓松开，像是终于没了挣扎的力气。
“那……就麻烦周管家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此刻，他不是郁家的庶子，只是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
……
离城郁家出殡的时候，门外围了许多的人，大部分都遮掩着口鼻指指点点。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即便现在天已经凉了不少，可到底也是放不住尸体的。虽然郁静嫣的尸体早早便被封在了棺材之中，可棺材在郁家停了这么多天，也难免有些味道溢出来。
郁安宁推着着郁老夫人缓缓的从郁家大院中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这个银发老人吸引了过去。
算起来，郁老夫人今年已经年过九十了，自从跟着郁安荣一家定居离城，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过面，这还是第一次。
季平长原本站在前面，此时见到郁安宁推着郁老夫人出来便连忙走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朝着郁老夫人跪下磕头，行了个大礼。
恭恭敬敬道：“老夫人。”
“这就是郁老夫人？京都那个大将军的祖母？”
“听说九十多了，好精神啊。”
“是啊是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可郁老夫人却在轮椅上稳坐泰山，仿佛没有受任何的影响，可是季平长仍旧能够从她那沧桑的满是沟壑的脸上瞧出那遮掩不住的痛意。
无论怎么说，郁静嫣也是她的亲曾孙女，在她膝下长大，眼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自尽了，她作为曾祖母，如何会不心疼？
“起来吧。”足足半晌，郁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落在了季平长的脸上，打量片刻，又继续道，“你……是平长吧？”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郁老夫人说话总是温温吞吞，不急不缓，叫人听着便有些着急。
可季平长却是没有分毫的急躁，反而更加恭敬的拱了拱手，道：“是。”
“阿衷……来了吗？”郁老夫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终于说出了那句最为主要的话。
原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全都停了下来，数道目光都聚集在了季平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