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下葬
阳光好,风也好,着实是个好天。
一双白嫩-嫩的手将那墨蓝色的轿帘稍稍掀起了个角,一张乖巧精致的脸从轿窗里探了出来。
原本随轿的丫头见此情况不由一惊,连忙跟上前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小姐,马上就到了。您别抛头露面的,若是叫老爷知道了又要……”
“你不说,我不说,老爷怎么会知道?”郁静嫣抿嘴一笑,又大着胆子伸出手想要去拍那小婢女的脑袋,却被那小婢女伶俐的躲了开。
“小姐!”那小婢女朝着郁静嫣吐了吐舌头,又挑眉道,“双儿可不敢隐瞒老爷。是要吃教训的!”
“你要是多嘴,我也叫你吃教训!”郁静嫣笑骂道。
马车渐行渐远,在这土路上留下几道浅浅的车辙印记,与那杂乱的马蹄交错在一起,显得寻常又普通。
待到那马车走远,那半人高的草丛才动了动,钻出了两个人来。
“小妞长得不赖啊。”宁若绮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清了清嗓子,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又提了提方才如厕没有整理好的裤子。
若非是他身上穿的衣裳那布料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看着便十分华贵,单瞧他这行为举止,便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大门大户的少爷,反而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可纵然他行为粗鲁,宁若绮到底也是遗传了他父亲母亲的容貌,生的了一副好皮相。更何况宁若欣还是皇帝的宠妃,他作为宁若欣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自然是容貌相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能让煜褀看中的人,皮相能差到哪里去?
明书在一旁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不由眼珠子一转,半嬉笑半讨好道:“那公子何不……恩?”
他这个“恩”字说的阴阳怪气,语调微微上扬,便是谁都能听出此中轻浮的味道。而他这么说,自然也不是无端献殷勤,而是宁若绮本来就是好这一口,他不过是猜着自己主子的想法,顺便给他个台阶下罢了。
宁若绮朝着明书的脑袋顶上就是一个暴栗,然而却没有责骂,反而一脸的得意,略带夸赞的笑道:“就你小子知道的多是吧?”
明书揉着脑袋嘻嘻一笑,显然没有因为这一个暴栗就坏了心情,他的目光随着宁若绮的目光一起朝着那土路的尽头望去,虽然已经瞧不见那车轿,可他相信,这位倒霉小姐,一定还会原路回来的。
“前面是哪儿啊?”果不其然,宁若绮从袖中掏出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问道。
明书先是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急忙赔笑道:“回少爷,是个小菩萨庙。穷人去的地方,您还是别跟他们去挤了,免得脏了您的一身好衣裳。”
明书是自幼跟在宁若绮身边的书童,对这位大少爷的脾性喜好,可谓是摸的一清二楚,他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他都知晓,说得难听一点,便是他一抬屁股,明书都能猜到宁若绮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果不其然,宁若绮听了他的话便皱了皱眉头,然而下一瞬便又舒展开来:“穷有什么不好?本公子还就喜欢穷的——”
穷,就代表没他有钱,没他有势力,更得罪不起他。
这样,他办起事来不就更方便了?
想到这里,宁若绮唇角的笑意不由更深了——只要没他有钱没他有权没他有势,那就一切好办。
“走吧,还在这杵着干嘛?晒太阳啊?”宁若绮用扇子戳了戳明书,又指了指路那头。
明书有些不明所以,惊道:“怎么,少爷,咱、咱们不等了?”
“等!你就让你少爷站在这太阳底下等?连口茶水也不给喝?”宁若绮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抬起一脚踹在明书的屁股上,险些将他踹个跟头,“还不快去给本少爷找个茶棚坐坐!”
“诶诶诶,马上就找。”明书笑嘻嘻的陪脸道。
……
郁安荣猛地睁开眼,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是被方才的噩梦吓得不轻。
郁安荣弯下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闭眼撑着额头,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居然梦见静嫣向他求救。
在那个看不清模样的畜生身下声嘶力竭的叫着爹娘,恨不能将嗓子喊破。
那是他亲手带大的女儿啊。怎的就能让这般禽兽不如的人这般欺辱?
郁安荣抬眼望向那冰冷冷的棺材,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了。郁和衷也派管家来催了几次,可他就是不想让郁静嫣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下葬。
他要让郁静嫣等着看那个禽兽被处决,受到应有的惩罚,就算死——好歹也要让静嫣死的瞑目吧。
郁静嫣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郁安荣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生命失去了意义。可当他发现他的宝贝女儿身上满是那些耻辱一样的淤青的时候,他只觉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怎么可以是这样!
“二老爷,您醒了。”季平长轻轻出声。
郁安荣一愣,这才猛地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抬头,只见季平长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捧着一盏茶,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周、周管家来了。”郁安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方才道,“您应该叫醒我的。”
“二老爷此言差矣,我怎么敢?”季平长淡淡笑着,然而态度确实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奴才的姿态。
郁安荣自然听得出季平长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因而只是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二老爷,静嫣小姐这边……什么时候下葬?”季平长放下茶盏,淡淡的望向郁安荣,面上没有丝毫的退让,仿佛今日就一定要逼着郁安荣要下一个答案。
“这人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吧,总这样晾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您说是吧?二老爷?”季平长说着,目光又落在那黑漆漆的棺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