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我心如磐石
任何爱情的开始都不能称之为爱情，它有一个极为美妙的形容叫做怦然心动。
可这普天之下最该为人称颂的、纯洁神圣的东西此时却被人所厌恶、所嘲讽、所不齿，甚至为人想要诛灭。
难道就因为生错了性别吗？
他从来不这样认为。
男人对男人也好，女人对女人也好，亦或是男人对女人也好，无论是爱情亦或是任何感情，都该是独立于这个人之外的存在，并不会因为这个人的贫穷或富有，美貌或丑陋，甚至于男人或女人而改变。
他贫穷我依然爱他，他丑陋我依然爱他，纵然他与我是同性，我亦然爱他。
这才是爱情本身。
可这样的爱情，终归是太过惊世骇俗了。纵然是豁达若李盛，也不能够轻易接受。
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他可以用木棍，用麻绳，用皮鞭，可以将李长安打断腿，绑起来，抽的遍体鳞伤，叫他没有任何行动能力。
可那又如何？身体是最容易禁锢的，最难掌控的是人心。只要李长安不想，李盛便永远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我心磐石，不可转也。
大抵就是如此了。
李长安想得出神，却又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哥哥觉得冷吗？”郁书容转头将目光落在李长安的身上，然而余光却不经意的瞥见坐在他身后小憩的洛涵衍身上，便不自觉的想要去看。
“你是在关心他冷不冷吧。”李长安收回思绪，显然是察觉了郁书容目光方向的转移。
“……”郁书容忽然有一种被戳穿了小心思的窘迫，然而却也不作什么辩解，仿佛就是在默认一般。
洛涵衍笔直的坐在李长安身后的马背上，与先前他睡觉的姿势一般，微微垂头，却是任凭你如何颠簸，整个人都佁然不动。
“天亮就到京都了。”仿佛是知道郁书容到底在担心什么，可李长安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
说到底，他们担忧的总归是一件事。
只不过对于郁书容来说，这几年没能守在李盛的身边，愧疚终归是太多了。
“你打算带他去见父亲？”
“恩。”
“好吧。”
郁书容回过头再次对上李长安的目光，然而却没有从他的脸上读到意料之中的勉强与嫌恶。
她知道，她这个哥哥对她一向是十分容忍的，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可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心中有些难过：“哥，我跟涵衍……”
“我明白。放手去做，别后悔就好。”李长安对着郁书容勾起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仿佛这话说的十分轻易，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句轻飘飘的话，做起来到底有多难。
“如果后悔的话……”
“怎样？”郁书容顿了顿，心中有些没底。
“记得回来。哥永远都在。”李长安唇角的笑意更深，随即又伸出手拍了拍与他并驾齐驱的郁书容的肩膀，一如当年那般。
郁书容的心中微微一动，不知为何，竟觉得鼻尖有些控制不住的泛酸。
“哥……”
“恩。”
“你真的烦。”
“……”
郁书容吸了吸鼻子，双腿又狠狠一夹马肚子，座下的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一瞬间便将李长安和洛涵衍落在了后面。
晋国的月亮，果然还是比大楚的要好看几分啊。
郁书容的目光落在那天际圆盘一样的月亮上，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她，马上就要见到爹爹了。
那个将她一手带大，教她为人处世，无比心疼她的爹爹。
“爹爹，你一定要等我。”
……
灯火微微摇晃，连带着人映在墙上的身影也不由跟着摇晃。
沈呈玉知道，对于李长安来说，李盛就是他迈不过的坎。他也能够理解，毕竟李盛是他的父亲。而他自己对李盛又何尝没有感情呢？
可他还是想尽力去征求李盛对他们二人的同意，哪怕不是祝福，可他还是想要他一句清清楚楚的同意……
对于李长安来说，李盛的同意太重要了。他这些年因为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
“国师，如果可以，朕能不能叫你一声叔叔？”沈呈玉对上李盛的目光，明明心中没底，可却强制自己做出一副坚定的模样。
李盛的眸中动了动，似乎是皱了皱眉。
“李叔叔。”沈呈玉的声音轻轻的，不似平日在朝堂上那般的呼和，面上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种对长辈的敬意。
“我知道，您对长安寄予厚望。”他此时用的自称是我，而非是朕，足以表明他态度的真诚。
他现在不是皇帝，只是李盛亲眼看着长大的一个晚辈，更是李长安的一个朋友。
“我向您保证，朝堂之上，我一定护好他。如果有朝一日……他终于想明白了，想要娶妻生子，我绝对不会因此而心生怨念，更不会阻拦。”
沈呈玉这样说着，却是垂下眼眸，语气中有些说不出的悲伤。
“我会尊重长安的所有决定，无论他怎么选择。但是李叔叔，我本来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我不想看长安一直内疚下去，您有他而言……就是一道跨不过的坎。如果没有您的同意，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安心跟我在一起的。”
李盛的眉心动了动，不知是不是被他这一番话所感动，眼角竟然滑下了一滴泪水，吧嗒一声砸在了枕头上。
“李叔叔。这些年来，您该做的都做了。如果长安离开我，会过得更好。我一定不会强求他留在我的身边。可他过得不好——李叔叔，这些你都看到了。”
李盛的眼睛缓缓闭上，干裂的嘴唇微微抿紧，不知是因为他这话戳中了他的痛楚，还是他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
——的确，他这些年对李长安的打骂无数，可就是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他的确是个孝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公然忤逆过李盛的意思，可唯独这一件事，无论李盛说什么他都不肯。
他说。
“我与呈玉，除非死别，绝不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