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断袖
“药，继续续药！”沈呈玉坐在床榻边上，一双眼睛已经熬的通红，可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药不能停！”
“皇上，臣真的是……无能为力啊。”御医们在地上跪成一片，一个个的脑袋都压得极低，根本不敢去看沈呈玉的表情。
他们是真的尽力了。
依着李盛的情况，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众人合力下的奇迹了。再多……即便是华佗在世也不能够了。
“朕说继续续药！”沈呈玉低吼道，额角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有些凸起，显得他整个人都是疲惫到了极限的模样。
他的的确确已经接近极限了。
一连几日没有合眼，再加上白日还有政事要处理，他脑中的那根弦一直死死的绷着，丝毫不敢松懈。可这样的状态，寻常人哪里受得了？
御医们没有因为沈呈玉的吩咐动弹，一个个的仍旧跪在地上以额抵地：“皇上，臣等……真的已经尽力了。国师大人……”
“无能！”沈呈玉猛地抬起头望着那些叩跪着不肯抬头的御医，袖中紧握的拳头隐隐有些颤抖。
“朕养你们太医院，就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沈呈玉的声音极冷，仿佛下一瞬就要将这群不肯吭声的御医拖下去杖毙。
没有人敢说话，又或者说是没有人敢上赶着触这个霉头。
谁都看得出，沈呈玉现在心情不佳，谁撞上去，那便是找死。
可即便是找死，也总要有人开这个头，说一句话——
“皇上，臣相信，御医们已经尽力了。”李念的声音极为平淡，平淡的仿佛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果不其然，沈呈玉原本欲发不发的火气都被这一句平淡的毫无波澜的话吸引了过去。
他猛地回过头对上李念的目光，却没有瞧见意料之中的平淡，反而叫他一愣——那双眼睛太红了，眼睑肿成了核桃，仿佛在这之前已经哭了许久，甚至现下看去，还能在眼眶中发现那没有流淌完的盈盈泪光。
“你相信……”沈呈玉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朕不信。”
说着，他又回过头将目光落在了床榻上那已经病得睁不开眼的李盛身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那张脸虽然已经年老，可依稀还留着年轻时的痕迹。
沈呈玉记得，他小时候很怕李盛这张脸，觉得他长得极凶，因而每次见到他都要大哭一通方才甘心。
可现在，他分明已经长大了，也不会再见到他就被没出息的吓哭了，可现实却又死死按着他的头逼着他哭。
眼睛酸酸涨涨的，连同鼻子都十分的不是滋味。
“把所有救命的药都给朕用上。务必要让国师撑住。”沈呈玉咬着牙说道，几乎是下了死命令。
他答应过李长安，一定一定会保住他的父亲，等他将郁书容带回来——他决不能做不到。
御医们闻言，互相瞧了一眼，仿佛在互相询问意见，询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即便如此，大家的心中也都明白，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还不下去准备？”李念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并非是他想要给他们找个台阶下，而是他瞧着那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御医，实在只觉得碍眼。
“是是是。”御医们得了李念这句话，简直如获至宝，一个接着一个的退了下去。
当然了，他们退下去并不是去准备什么救命的药。这不过是个将他们轰出去的由头罢了。
“唉，皇上对这位国师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啊。”一个御医抬手用衣袖沾了沾满是冷汗的额头，仿佛是方才在殿内被吓得不轻。
“可不是吗，国师大人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看着皇上长大的。”
“唉，咱们这位皇上，还真是仁孝啊。”
“是啊，想当年先帝驾崩，皇上可是几度昏厥，可把咱们太医院吓得不轻。”
“不过，怎么没见李大人？李大人不是国师大人的儿子吗？这父亲快死了，儿子怎么不在身边，反倒还是皇上陪着？”
“……”
偌大的长信殿，一时间竟只剩下了李盛、李念、沈呈玉三个人。
李念一直垂着头立在一旁，不知是不是沈呈玉在的缘故，他一直默不作声，也不靠近，仿佛这偌大的殿中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沈呈玉自然也没有当他存在的意思。他小心翼翼握住李盛的手，面上的痛苦之色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国师。”他轻轻唤了一声。
李盛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可却没有张开，不知是因为不想张开，还是实在无力张开。可沈呈玉还是感觉到了自己手中握住的那双沧桑粗糙的手微微动了动。
他的动作极小，可沈呈玉还是感觉到了。
“国师，朕与长安……”他缓缓开口，声音压的极低，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又像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可即便不该说出口，他迟早也要说出口的。
更何况，若是眼下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沈呈玉咬了咬牙，继续道：“是真心的。”
李盛的眼皮终于掀开了半分。
饶是一旁立着的李念都不由猛地抬头望向沈呈玉，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李盛浑浊的目光落在沈呈玉的脸上，起先还有些模糊，可片刻后却又清晰了起来。他原先觉得身上很痛，痛的他几乎没有力气去听任何话，去回应任何事，甚至可以说他很想就这样一死了之，来的干脆利落。
可眼下，死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甚至，也不是他能够自由选择的事情了。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唤一声“皇上”，然而沙哑的嗓子却叫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国师。朕知道，您同这天底下的父亲一样，不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是个断袖。”沈呈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明明心中害怕的要命，可仍旧是攥紧了李盛的手不肯松开，“朕……从前也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