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侍奉沐浴
好恶不显于表,喜怒不形于色。
此乃帝王准则。饶是煜褀也不会例外。
煜褀的目光落在宋悦真的脸上,明明这张脸与从前一般无二,可那满头的珠光宝气却是叫人觉得不复以往了。
煜褀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说,其实他想说很多,可却偏偏说不出来。
宋悦真的心中有些没底,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听景岚的话,照着他的想法去做,说不准反而会引起煜褀的厌恶。
想到这里,宋悦真的一颗心提了起来,想要说些别的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在目光流转间瞧见了那屏风后面冒着丝丝热气的木桶。
“陛下可是要沐浴?”
“恩。”煜褀淡淡应了一声,然而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有些后悔了。
果不其然,宋悦真面露喜色,微微上前一步道:“臣妾侍奉陛下沐浴吧。”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没有在征求煜褀同意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陈述。
煜褀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跟宋悦真拉开了距离,口中仍旧淡淡道:“不必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身上有伤。即便已经结痂了,可到底还是不想叫她知晓,更不方便让她知晓。
宋悦真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还不等她说出口,门外便传来了纪松的声音:“陛下,明贵妃娘娘病了,恐怕不能来侍奉您沐浴了。”
纪松的声音不大不小,许是在煜褀身边侍奉了多年的缘故,十分有经验,保证屋内的人能听到的同时又不显得聒噪。可饶是如此,宋悦真的脸色还是僵了一僵。并非是恼怒纪松的忽然出现打断了她原本想要说的话,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一向被煜褀所厌恶的郁书容,会忽然得了他的欢心,甚至连沐浴都要点名叫她来侍奉?
她很想问问为什么,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问。
眼前的人是陛下,是帝王,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一个人的男人。她作为他的妃嫔,作为大楚的皇妃,她有自己的身份和应守的本分,有的话不能说,有的事不能做。
这一点,在她踏入这幽幽宫门的时候,就早该料到的。
她知道,花无百日红。
宫中的女人,不会得宠一辈子,她早有准备,也看得很开。
十八岁入宫,十九岁诞下整个大楚第一个皇子。
宋悦真觉得,无论眼下是什么状况,那个皇后的位置,甚至于那个太后的位置,迟早有一天都会是她的。
后宫的女人来来去去,陛下身边的女人也是换来换去,可宋悦真从没有将她们当做对手来看待。在她的眼中,那些庸脂俗粉,不配成为她的对手。她唯一的对手已经早早被她铲除,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并且再无机会翻身。
一个死人,能有什么机会东山再起,难不成还能和阎王打个商量重生吗?可当她两年前见到郁书容那张脸时,她几乎有些怀疑,那个叫她忌惮的夜夜无法安枕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真的重生了?
从前她是贤妃,郁书容不过是个不得宠的淑妃。她可以压在她的头上,可以扼住她的喉咙,可以拿捏住她的脊骨,叫她无法翻身,动弹不得。
可眼下呢?郁书容已经被封了贵妃,还赐了明字为号。而她——依然是那个万年不变的贤妃。
这叫她如何不怨?十八岁入宫便一举封妃,诞下皇子,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可现在呢?七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贤妃。
诞下皇子又有什么用?圣宠不衰又有什么用?她不依旧只是个贤妃,永远也无法触及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永远也无法与煜褀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拜。
宋悦真闭了闭眼,也许是方才纪松的话叫她觉得十分尴尬,又或者是心中那波涛汹涌的想法叫她心神混乱,所以她只能依靠垂下眼睑去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方能叫自己的面上保持着那得体的平和。
“先前在亓州的时候,臣妾就听说了贵妃娘娘不适应船上的生活,有些晕船。想来,这会子应该也正是难受的时候。陛下不若给贵妃娘娘放个假,让臣妾来侍奉吧。”
她这话说的极为平静,甚至面上还带着笑意,一双眼睛注视着煜褀,似有期待,无论是哪个男人看了,大抵都不忍心拒绝。
宋悦真很清楚,这是她的优势。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否则,她也不会在这后宫屹立七年不倒。
“不必,朕自己来就好。”煜褀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仿佛与她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跨不过也迈不过,只能眼睁睁瞧着,却无法触及。
贵妃娘娘这样的称呼,落在他的耳中,实在是太过嘲讽了。
谁不知道,当年那个人,也是身居贵妃之位?
“陛下是担心臣妾没有贵妃娘娘侍奉的好吗?”宋悦真这样开口,语气中却隐隐透露着些许委屈的意味。
她的模样本就生的妩媚,一双大眼睛闪着水光,看着便觉得楚楚可怜。
顶着这样一张无辜的脸,想来无论她做了什么坏事,只要她眼泪汪汪,细声细语的说上一句没有,恐怕天下泰半的男人都会站在她的这一边。
宋家自然也是看中了她的这点资质,方才会选定她送到煜褀的身边。
帝王的垂怜,比这世间的情爱更难得。所以宫中的女人,从来不奢求帝王的爱,因为她们很清楚,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更不可靠。与其奢望着在一众万紫千红之中脱颖而出,争取那份脆弱的可怜的爱情,还不如去争得皇帝的怜悯。
当这个拥有世界上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不忍心拒绝的时候,这份怜悯与偏袒,就足以让一个女人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
宋悦真是一个在后宫活了七年的女人,她太了解煜褀的心思了。
如果不是煜褀这几日的行为怪怪的,只召见郁书容,甚至连她都不见。她也不会如此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