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臣妾想陛下
与郁书容和洛涵衍的匆忙急促不同。
时间倒回五天之前，郁书容和李长安刚刚离开束州码头。
煜褀到了安排好的客栈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
实话说，他也并不觉得南巡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这种只能坐在船舱里，除了看水就是看水的日子，他实在是不大喜欢。
他先前的伤口已经渐渐结痂了，即便有什么行动牵扯，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入万蚁钻心一般的疼了，这倒叫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去将淑妃，不，将明贵妃宣来。就说朕要沐浴，让她来侍奉。”煜褀摸了摸胸口衣襟下潜藏的厚厚一层纱布，面不改色的这样说着。
“是。”纪松十分听话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客房，屏退了宫人便只剩下煜褀一个人。
他环视着四周，虽然外面的客栈远不及皇宫装饰的奢华考究，但在还是能够明显看出，在他们到来之前，这座客栈一定是经过了精心的修整。
温热的水雾腾腾的从木桶上升起，又消散在空中。
煜褀伸出手探入那浅淡的雾气中感受着那份舒适的温热，仿佛只要进了这浴桶，周身的疲劳都会一哄而散。
近几日来，他一直宣郁书容侍奉。不知不觉的，宫人们的态度竟也转变了不少，竟还有传言说郁书容已经可以和当年的宋悦真一较高下，成为专房之宠——
专房之宠？
煜褀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这个词实在有些可笑。他与宋悦真之间，沧海桑田，又何止是可惜二字。
“陛下，贤妃娘娘请见。”门外传来宫人恭敬通传的声音。
说起来，他的确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宋悦真了。
想到这里，煜褀原本想说不见的话竟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仿佛是不忍心，又仿佛是不情愿、不甘心。
先前他不见宋悦真是因为他身上有伤怕露出什么破绽，可眼下……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纵然是见一见，大抵也不会碍什么事吧？
“叫她进来吧。”煜褀的心中还没有做下决定，口中便已然有了应答。
客房的大门吱呀呀的开了又关。
宋悦真一步一摇的款款踏着步子走了进来，如同一朵随风摇曳的花儿，妩媚的叫人挪不开眼。
“臣妾，参见陛下。”
宋悦真颔首，缓缓开口，双手叠于小腹前，又微微屈膝，行礼的姿势标准的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她越是这样，却越叫煜褀的心中难过。
“起来吧。”煜褀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将那因着时常皱眉而留下的浅淡的川字印记抹去。可惜皱纹是抹不下去的，纵然他现在不过才双十的年纪，可那长久以来的皱眉习惯已然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痕迹，无论你搓圆揉扁都无法将其消除，就如同这皇位和那巍巍皇权，无论在任何感情面前，都是跨不过的鸿沟。
“是。”宋悦真轻声应着。
她的声音很好听，煜褀向来很喜欢。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听来竟与后宫其他人一般，并无甚太大的区别。
“你来，可有什么事？”
煜褀的目光落在宋悦真那张多年来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上，不知是该感叹这皇宫养人还是催人。
养人，将人养的珠圆玉润。
催人，将人剔透的心催的雾气蒙蒙。
明明知道是因为太多日子没有见，所以宋悦真才会来看他。可他却仍旧想要问上这一句，就算知道眼前的人并不会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他仍旧还是要不死心的问上一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甘心罢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自从登基后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无论是对宋悦真亦或是别的什么嫔妃。
可她们的回答都是一般无二。
“臣妾挂心陛下龙体……”
不得不说这样的话说出来很漂亮。可漂亮的同时也很客套。客套的让煜褀几乎不认为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妻妾。
枕边人，应当是最为亲近的。
可这亲近二字，早在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便已经成了奢望。
有时候他看着那些妃嫔注视他的目光，甚至有些分不清，她们到底是在注视着他，还是在注视着那金光璀璨的皇位。
甚至就连宋悦真，他也有些看不清了。可他仍旧愿意相信，这么多年来，她依然是那个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怕的小姑娘。
“臣妾……”
煜褀的眸中动了动，不知怎地，一颗心竟随着这两个字提了起来。
她想说什么？
他又在期待什么？
“臣妾，真的很想念陛下。”宋悦真的嘴唇微动，这样几个字从唇边轻轻滚落出来，砸在煜褀的心中却激起了千层涟漪，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话已经太久没说，眼下忽然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竟叫她觉得有些脸红。分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她仍旧觉得脸上臊的慌。
其实她本是不愿意这样说的。
并非因为这不是真心话，相反，这话于她而言其实真的不能再真了。可这样的话，与宫规不合。
然而景岚却偏偏要求她就这样说。
“只要娘娘照我所说的做了，我保证，陛下对娘娘的态度一定会回转。”
这样条件诱惑力太大，饶是宋悦真也想要去试一试。毕竟近日来，煜褀只召见郁书容，甚至连她主动请见都会被拒绝，这叫她如何能不心急？因而就算有这样一根不甚靠谱的救命稻草，她也想要去试上一试。
成便罢，若是不成，煜褀顶多也只是斥责她几句，不痛不痒，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样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呢？
宋悦真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手帕，仿佛是要将那手帕嵌进掌心方才甘心。她的目光死死盯在煜褀的脸上，仿佛只要他的面上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她便会立马跪地请罪。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煜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像是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