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做主
可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残酷。
叫人痛心疾首又无能为力。
如月的面上一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
“大人……您、您想想办法,银子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纵然是最为胆小的如云,此时也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哀求道。
在她看来,只要人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人活着,也总有跨不过去的鸿沟。有些事情从出生开始就是注定,比如身份,比如地位。依靠自身努力爬至高处的人并非没有,而是太少,凤毛麟角。
想要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期间要付出的努力和心血自然是不言而喻,可除此之外,还有时运和命数。
并非每个寒窗苦读的人都有金榜题名的出头之日。
就像她们,这些皇宫里最为卑微,人人得以欺凌践踏的低等宫女,有些东西,是她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即便是赔上性命也不能。
玉竹是随着郁书苒入宫的陪嫁丫鬟,对这宫中的规矩门清。在宫中做活不比外面,即便是最为卑下的下等宫女,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比寻常宫外做活的人不知多上几倍。
所以许多孩子多的贫苦人家都愿意送一个两个的入宫,以此补贴家用,个别的甚至还有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女儿入了宫,能榜上哪个贵人,就此飞黄腾达造福全家。可这宫中的水深火热,危机重重,又岂是他们宫外之人能够想得到的?
就比如眼下的小新。
可这宫中,从来都不缺这样的小新。
今天这个死了,明天便还会有新的补上来。
就连尸体也只是随意的从角门拖出去。若无上面的主子特意关照,便只会丢到乱葬岗,连一块碑文一抔土都没有,更别提会有人知会家人来收尸了。
“大人,还有别的办法吗?或者说,什么可以替代的药材……”玉竹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
皇宫中的药材虽然不说全都价值千金,但总归也都是有规格的。什么规格的药材,什么位分的人才配用,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总不能将这世间上好的极品都搭在一个病重垂危的宫女太监身上才是。
所谓尊卑有别,就是如此。
因而玉竹这话,已经是尽力在帮助她们了。毕竟有的御医,真的不愿意替他们这些小喽啰费神。但玉竹就不同了,她是宠妃身边的人,纵然这未必就是郁书容的意思,但她的话,太医院也要掂量掂量——毕竟郁书容现下已经封了贵妃,是这后宫之中位分最为尊贵的女人,玉竹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要是有事没事朝她吹吹耳边风,那也够太医院喝上一壶的了。
“这……玉竹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那御医苦笑一声,然而却碍于玉竹是郁书容身边的人,又不敢语气语气太冲,只好讷讷解释道,“这些都是极为名贵少见的药材,据我判断,这刀刺的部位正好刺入了她的胞宫,而且几乎将其贯穿,她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若是强行拔刀,十有八九会血流不止,届时即便是用上了最好的药,恐怕也是回天乏术啊。”
这便是劝她们放弃的意思了?
可若是不放弃,这等极品的药材,又岂是她们这等小宫女用的起的,即便是她们几个这些年的月例银子加起来,恐怕也不低那药材的一根须子值钱。
想到这里,如星又扑通一声跪在了玉竹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道:“玉竹姐姐,求求你,救救小新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然而玉竹却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跪的一愣,不由皱了皱眉就要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我不起,玉竹姐姐,你是淑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帮我们跟淑妃娘娘说好不好,我们一定会还的!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都会还的!”
“……如星,你先起来。”玉竹被她这一通哭求惊的不轻,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如星的语气坚决。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玉竹有些无奈道。她说的是实话,无论怎么说她到底也只是个奴婢,郁书容的事情也永远轮不到她做主。
更何况,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宫规,郁书容叫她去请御医来帮小新诊治,已经是格外凯恩了,哪里有主子替奴才垫钱用这种极品药材续命的道理?若是传出去,恐怕又要惹出不少闲话。
“娘娘准御医来瞧,便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眼下娘娘不在,我……真的做不了主。”玉竹轻声解释着,她并非不理解她们,可是这世间的事情不是理解就可以的。
如星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听那御医惊呼了一声,道:“她快不行了!”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原本方才还气息奄奄的小新此时竟开始大口大口的捯气,仿佛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
……
郁书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了,是在她自己的寝舱。
她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梦。
昨日在洛涵衍的寝舱,她原本是想要用自己的事情来安慰洛涵衍的,可说着说着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洛涵衍在安慰她。
她其实只是想告诉他,在他难过的时候,她也在陪着他一起难过,她可以做分享他难过的人……
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他们二人持酒对饮,互诉衷肠了……
郁书容扶额,许是昨夜没有控制住自己,喝了太多的酒,从而有些断片,她竟是想不起自己跟洛涵衍都说了些什么。但左不过都是这几年回到大楚的糟心事情吧。
“喝酒误事啊……”郁书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手背无意蹭到脸颊上,却只感觉到一片湿漉漉。
郁书容眉心一跳,随即又抹了一把脸不由有些疑惑——她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