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猜疑
寝舱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郁书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随即便瞧见玉竹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瞧见她醒了先是一愣，随即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娘娘醒了。奴婢侍奉娘娘洗漱吧。”说着，玉竹将手中盛满温水的铜盆放在的木架上，又走到床边去搀扶郁书容。
郁书容任凭玉竹搀扶着起身坐在床边，漆黑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直至腰迹。
她歪着脑袋瞧着将鞋捧到自己跟前的玉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伸出脚轻轻点在鞋面上，却没有任由玉竹帮自己穿上。
“娘娘可是觉得这鞋不舒坦？那奴婢去跟针功局那边说说，叫她们……”
“玉竹。”郁书容不待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一时间寝舱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玉竹抬起头：“奴婢在。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郁书容眨了眨眼，她此时用的自称是我，而非是本宫，足以见得她对这位自己长姐遗留下来的婢女，终归还是容情的。
即便这个婢女在很多时候都是站在她的对立面——郁家那边。
可她对郁书容到底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即便这些尽心尽力中，不知有多少是以郁家利益为出发点。
郁书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寝舱的，脑中唯一有的模模糊糊的印象便断在了她一把扑在洛涵衍的那一瞬，接下来她便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她唯独记得，就在她即将亲上洛涵衍的那一瞬，有一个人闯进了洛涵衍的寝舱——那就是玉竹。
所以她这个问题，不过是在试探玉竹的态度罢了。
她想知道，玉竹是不是受到了郁书西或者什么人的授意特意盯着她和洛涵衍……
“娘娘的事情。奴婢没有资格多问。”玉竹的面上平平淡淡，丝毫没有被忽然质问的惶恐不安，仿佛也根本不担心郁书容会因为此事惩处她，又或者说，她其实是吃准了郁书容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此事在她的手里也算得上是一个把柄。
可也只是个把柄而已。
没有实证，她绝不可能公然指正此时恩宠正浓的郁书容，即便她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会信。
郁书容打量着玉竹的脸，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说到底，这么久以来，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并不害怕玉竹用此事威胁她，或者她会将此时捅到陛下面前。甚至说，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玉竹将此事透露给煜褀知道。
那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洛涵衍在一起了。
“昨晚……”郁书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而目光却始终盯在玉竹的面上。
“昨晚是洛大人叫奴婢去接娘娘回寝舱的。娘娘喝醉了酒，恐怕什么都不记得了。”玉竹如是说道，没有丝毫的心虚。
可她明明瞧见了。
瞧见了郁书容和洛涵衍抱在一起。
可她怎么就会什么都不说呢？
“娘娘，奴婢不会出卖您。”像是看穿了郁书容的内心所想，玉竹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简单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郁书容原本踩在鞋面上的脚一松，那玉葱一样的小脚趾微微一动，似乎是被人骤然揭穿了内心的想法有些别扭，她终于敛起探寻的目光，垂眸落在自己的腿上：“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奴婢已经对不起大小姐了。”玉竹的眸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痛意，下一瞬又垂下眼睑将其中的情绪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样的事情，奴婢不会做第二次的。”
她在郁书苒的身边这么久，是除了当事人以外，最为清楚郁书苒与何朗的事情的人。
可是她将这件事情透露给郁书西，透露给郁家，造成郁书苒最终那样惨烈的结局。这已经是她毕生之痛了。
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即便说是她害死了郁书苒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郁书苒临死的时候，她就在她的身边。
那时候郁书苒就靠在她的怀中，紧紧攥着她的手，告诉她，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那个流落在外的妹妹，至少一定会比她自由。
即便清贫，即便平庸。
玉竹的眼前又浮现出郁书苒那满身是血，绝望闭眼的模样。
她就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自己的掌心滑落，感受着这具温热而又活生生的身体变成一具冰冷死寂的尸体。
鲜活的生命在怀中流逝的感觉，犹如凌迟。
更何况玉竹虽然是郁书容的贴身婢女，可到底也是自幼跟她一同长大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多年来最为熟悉，最为亲近的人，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她甚至觉得郁书苒就是在惩罚她。
这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一句责骂的大小姐，终究是在临死之前以最为特别的方式惩罚了她。
叫她生死不忘。
也许是玉竹的神色太过哀痛，哀痛的让郁书容都有些动容。
郁书容忽然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这几年来，无论她受不受宠，玉竹都在她的身边，即便她们之间与她和程欢不同，没有什么值得推心置腹的经历，可她的的确确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甚至在那深宫中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她周旋，为护的她的周全。
即便玉竹是为了郁家，可她总也没欠她什么，更没有害过她……
“玉竹。”郁书容低低唤了一声，似乎是想要为方才的试探说抱歉，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抬起手落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你今年，三十几岁了？”
“三十三岁了。”玉竹如是说着，随即又仿佛预料到了郁书容的下一句话，她抬起头，几乎是抢着回答道，“娘娘，奴婢不想出宫。也不愿嫁人。”
“为什么？”郁书容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
她原以为玉竹之所以三十多岁还没有出宫，不过就是因为郁书苒突然离世，而煜褀又向来不喜郁书苒，所以才没有人愿意替玉竹这个丧主无依的宫女安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