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血案
煜褀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肖迪的面上，未曾移开分毫，似乎是能从他的面上盯出一朵花儿来。
“肖迪。”煜褀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是经过这一番折腾有些疲累，竟是破天荒的开口解释道，“肖家的事情，不是朕的本意。”
的确不是他的本意。当年的他，没有选择。
可这话他自己明白，洛涵衍明白，落在肖迪的耳中，却只剩下推卸和逃避责任。
“不是本意？”肖迪仰起头对上煜褀的目光，唇角的笑意更深，除了嘲讽，还有些狰狞，更有些说不出的痛苦，“肖氏诸族杀无赦的圣旨可是盖着货真价实的龙印宝册，难不成你一句不是本意，便能将我肖家数百口性命视若草芥吗！”
肖迪的伸着脖子低吼，似乎因为用力，脖颈间和额上的青筋都明显的爆起，仿佛随时都要破裂开来，鲜血直涌一般。
“你不是本意，我肖氏一脉又何其无辜！若是这世间的事情只要一句不是本意便能了结，那我是不是也能斩了你的项上人头，再给你上香敬酒告知你这并非是我本意！”肖迪这样说着，却是几番克制不住的想要冲上前去，他的身子抻着向前，拼了命的想要与洛涵衍按着他的双手对抗，却奈何自己五花大绑不得其法，只能抻脖子瞪眼的死死盯着煜褀，仿佛恨不能用眸中的锋芒将他千刀万剐。
如若不是洛涵衍在身后将他死死按住，恐怕他此时早就掐断了煜褀的脖子。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说不是本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肖迪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那张原本白净的脸此时却是通红无比，连带着那双眼睛此时都是布满了血丝仿佛随时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般。
“我肖家，三百六十八条性命！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你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说不是本意！有什么资格！”
啪！
肖迪原本抻着向前的脑袋微微侧了过去，一侧的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仿佛下一瞬就要肿起来。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半，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肖迪，朕说了。那不是朕的本意。朕，没有下令剿灭肖家。”煜褀这样说着，袖中的手却是不自觉的攥紧，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的发抖。
方才他那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不仅仅是肖迪的脸火辣辣的肿疼，便是他的掌心，也有些微微的发麻。
“你身为我大楚人，做为我的大楚臣，居然做夏人的走狗，替夏人卖命，更意图置朕于死地！肖迪！你对得起这大楚江山吗！对的起这大楚百姓吗！更对得起你们肖氏的列祖列宗吗！”
煜褀说着，胸口却是剧烈起伏着，似乎着实是被气的不轻。
他最讨厌被人误解！最讨厌别人将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安在他的头上！他都说了，他没有下旨诛灭肖家！
肖家是他母后的母家，他如何会下这种旨意！
“肖氏的，列祖列宗？”肖迪似乎是气极了，瞧着煜褀那怒极的模样，竟然笑了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煜褀，你也配说肖氏这两个字吗？恩？”肖迪咯咯的笑着，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仿佛是觉得煜褀的这张脸污了自己的视线从而有些嫌恶，“我肖氏的三百六十八条人命，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一条都少不了。”
“当年的肖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煜褀，你不会忘了吧？”肖迪这样说着，狠狠撑了两下手臂，似乎是想将那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强自撑开，然而却是徒劳。
这种绳子是捆人犯特质的，结实非常。纵然是武功再高，力气再大，也不能将其撑断。
煜褀的嘴唇有些微微发抖，眸中的怒意仿佛随时都要喷薄而出，可他就是解释不清。
他没有下这个令！更不会下这个令！
当年的他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他！也轮不到他做主！可他又要怎么说呢？
这种话，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得出口？又怎么说得清楚？
洛涵衍瞧着煜褀的模样，不由眉心微动，捏着肖迪肩膀的手不由微微用力，方才开口道：“肖迪，当年肖府事发的时候，我曾去看过。陛下真的，毫不知情。”
也许是为了让他相信，洛涵衍将毫不知情四个字咬的更加重了几分。可落在肖迪的耳中却只是嘲讽和欺骗。
“你去看过？”肖迪闭了闭眼，微微侧头，却又没有回眸去望洛涵衍，只是这话却是对着他说的。
“是。我看过。”洛涵衍的语气淡淡的，分明没有丝毫的波澜，可听着就叫人觉得有些沉重。
他的确是去看过的。
当年的肖府，无论是嫡系，亦或是城郊附近的旁支，一夜之间，三百六十八人全部死于非命——唯有当时因着闹脾气离家出走的肖迪，逃过一劫，成为肖氏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人。
而这三百六十八个人中，最为年迈的有八十三岁的老妪，而最为年幼的，则只有三岁的孩童。
他们有的趴在长椅上，有的躺在庭院里，整个肖府，血流成河，宛若修罗地狱。
饶是洛涵衍，因着当年瞧过了那般场景，至今也不敢忘却分毫——因为太惨了。
真的，实在是太惨了。
……
甲板上的人来去匆匆，而郁书容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不急不缓的速度在这来来往往的甲板上分外的显眼，可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人有那个心思去打量她一眼。
大家都忙着收尸，自然顾不上这些。
郁书容也不计较，她只是默默瞧着那些满脸黑灰，面如土色的宫人侍卫，不由有些唏嘘。
只是有一点——除了罗云归以外，她也没有瞧见玉竹的身影。
不会玉竹也出了什么意外吧？
郁书容搓捻着双手，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掠过每一个路过人的脸，没有一个熟悉的脸孔。
“娘娘？”
熟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唤的郁书容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