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不配的规矩
“玉竹？”郁书容的目光落在身后那有些狼狈的宫女身上，面上有一瞬的惊喜，然而很快便被她不动声色的按捺下去。
“娘娘！”玉竹就定定站在那里，脸上满是黑黢黢的黑灰，可语气中却是压抑不住的哭腔，显然是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吓得不轻，眼下瞧见郁书容更是有些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郁书容见她不动，便自己走上前两步靠近了她，这才发现她那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哪怕是在那深宫高墙内，面对那冷血无情的帝王，又或是狡猾万千的后妃的，那张从不会有什么惧色的脸，此时却是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筋疲力尽。
在生死面前，无论是皇权富贵，还是勾心斗角，都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这种微不足道是外界因素在生命面前的渺小与无能为力。
就好比当一把刀朝着你的脖子砍下来的时候，那么无论是你皇帝也好，妃子也好，亦或者是平民乞丐都好，脑袋掉了都是碗大的疤，无头的尸体也只会老老实实的倒下。无论你的地位多高权利多重，你都无能为力。
正因为生死面前，众生平等，所以大家才会一样的畏惧死亡。
郁书容抬手摸了摸玉竹的脸，不知是在擦拭她脸上的眼泪还是黑灰，可那指尖的温润却好似有魔力一般叫玉竹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竟缓缓平静了下来。
“没事了。别怕。”郁书容这样说着，明明比玉竹还要小上几岁，可此时却如同是一个大姐姐一般安慰着她。
玉竹的心中一阵温热，随即又抬手捂着脸揉了揉，将那脸上的泪痕抹净，方才对郁书容道：“娘娘，您没受伤吧？”
方才船上发生混战的时候，她并未在郁书容的身边，后来混战停止，她又回寝舱去寻郁书容，却没有寻到，不由急的要命，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郁书容。
纵然她不是跟在郁书容身边长大的，可她也是郁家的人，更是郁书苒的亲妹妹。
若是郁书容再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她也没有办法向自己曾经那个苦命的主子交代。
——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郁书容大概是这世上鲜少还能记得郁书苒的人了。
记得那个曾经满怀期待来过这世间，满怀热切对待过这世人的姑娘。
“没有。”郁书容摇了摇头，拉住玉竹的手臂上下打量了几分，“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奴婢没有。”玉竹说着，有些红了眼眶。
“没有就好。”郁书容淡淡一笑，将她肩头那缕散落的头发捋了捋，放向肩后，动作虽小，但安慰之意却不言而喻，“正巧，陛下要本宫安抚宫人，你可要同本宫一起去？”
这话不是命令，而是征求。
除了妃嫔身边贴身侍奉的一等二等的大宫女，其余的下等宫女都宿在一个寝舱，而郁书容入宫虽有两年，可到底没有与宫人打过太多交道，可玉竹不同。玉竹曾跟郁书苒入宫多年，而当年的郁书苒又把持后宫，玉竹自然对宫人之间的门道摸的清楚，若有玉竹跟她一同去，想来说话办事也方便一些。
玉竹闻言，不由有些怔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郁书容瞧着她的模样，以为她是方才受了惊吓，现下还没有缓过来，便也不强求她道：“你若不想去也没关系，先回去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做也不迟……”
“我去！”玉竹咬了咬牙打断郁书容的话，却是勾了勾唇角对她报以微笑道，“娘娘吩咐，奴婢自当尽心竭力，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更何况，她作为郁书容的贴身婢女，哪有自己歇着，让主子自己一个人去办事的道理？
郁书容唇角的笑意更深，抬手拍了拍玉竹的肩膀，也没有再推脱，只道了句：“好。”
尊卑有别，宫人们的寝舱离煜褀的寝舱不近，几乎是靠近船尾的，因而没有被火势波及，各个船舱间都是完好的。只有那门框窗框上沾染了些许肆无忌惮喷溅的血迹，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玉竹跟在郁书容身后半步，还不待推门而进便听到了里面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哭声。
郁书容和玉竹对视了一眼，下一瞬玉竹便上前一步推开了寝舱的大门。
“玉竹姐姐？”一个小宫女闻声回头，瞧见来人，这才抽抽搭搭的唤了一声，然而却在瞧见玉竹身后的郁书容时不由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奴婢们不知淑妃娘娘驾临，还请娘娘恕罪。”说着，那小宫女便又转头将原本围坐在床上的宫女们都拉了下来行礼。
“请淑妃娘娘恕罪。”小宫女们纷纷跪在地上行礼，可语气中分明都带着哭腔。
“都起来吧。”郁书容这样说着，却是无心追究她们这些小事，只是走上前去瞧那平躺在床上的宫女，“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的寝舱不同于她们的寝舱有独自的床铺，她们的寝舱里都是一整个大通铺，许多个人并排着睡。
“回娘娘的话，这是宫女小新，方才刺客混战时，误伤了她……”玉竹瞧了一眼床上紧闭着眼睛的人，有几分不忍的说道。
“御医来瞧过了吗？”郁书容瞧着那唤作小新的宫女脸色苍白的仿佛极其虚弱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微微侧头询问。
“娘娘，奴婢们……是不配请御医来瞧的。”方才领头行礼的宫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御医们都是看人下菜碟，若是妃嫔身边看重的大宫女也就罢了，可像她们这种粗使打砸的下等宫女，哪里请得动御医来诊治？若是寻常的感冒风寒挺挺便也过去了，实在不行便随意讨点药吃，左右都是下人，身子不金贵，糊弄一下便也没什么。
可眼下，小新受的可是刀伤啊，若是没有御医及时救治，恐怕她多半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不配？宫中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郁书容的眸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