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请君入瓮
肖迪将浸湿了水的面巾重新蒙在脸上，又回手将身后的手下所戴的面巾扯了下来，浸湿了水丢给洛涵衍，随即又抬起手中的长剑，朝着那腾腾火海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洛涵衍赶紧带路。
从前的亲密玩伴，又有谁曾想过终有一日要兵戈相见，刀剑相向？
房前屋后的泥巴干了，花谢了，小树丫也落地生根枝繁叶茂。不过数年的光景，可是当四目相对的一刻，众人便都清楚的知晓，再也回不去了。
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肖迪冷冷望着洛涵衍，他几乎带了这次全部的人手上了船。非生即死，没有退路。
他一早便打听到了煜褀寝舱的所在，所以这把大火从一开始便是按照预谋烧起来的。可他不相信煜褀会在里面等死。所以他下的命令便是无论臣子皇妃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但凡抓住，一个活口都不留。
在肖迪的心中，只要能将煜褀杀死。纵然是赔上了他所有的手下，哪怕赔上了他自己，也是值得的。
先前在亓州的时候，不小心放跑了煜褀，那是他的失误。但他绝不容许这样的失误再出现第二次。
“我还以为，洛大人当真是宁肯自己死，也不会出卖那狗皇帝分毫的硬骨头。想不到，竟也有这叛变的时候。”
肖迪这样说着，手中的长剑却是横在洛涵衍的脖颈间逼着他前进。又或者，是在逼着他做选择。
然而洛涵衍的面上却没有那应当出现的那被逼迫下的不情愿的、痛苦纠结的神色，反而只是平静的仿佛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肖迪。你是个大楚人。”所以不该为大夏办事，那叫叛国。
洛涵衍这样说着，不知是忠告还是警告，又或是看在曾经他们之间那一点仅有的交情的情面上的提醒，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除了瞥了他一眼以外，便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可便是这样淡淡的一瞥，落在肖迪眼中却是如若针扎一般。
他的眸子太过深邃，深邃的叫人看不穿，也看不清，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到底是嘲讽，是鄙视，还是可怜。
可怜？
肖迪的心中仿佛是被重重捶了一拳，闷闷的疼。当年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那些血腥惨烈，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如同梦魇一般，缠着他，时时提醒着他，让他永生永世都不能忘，不敢忘，也无法忘。
“洛大人未免也太过以己度人了。”肖迪冷哼一声，这样说着，手中的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更加贴近了他的脖颈几分，“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洛大人身上，洛大人可还会如此深明大义，效忠于这巍巍皇权？”
他这样说着，又顿了顿，抬眼对上洛涵衍空无一物的目光，显得有些嘲讽，而更多的则是怨恨：“大楚？我也曾以自己为大楚人，可大楚又何曾善待于我？”
说到这里，肖迪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他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剑不搁在自己的脖子上便不会觉得害怕，刀不砍在自己的脑袋上便不会觉得痛。世人不就是如此？从来不将别人的痛楚和难处当回事，死活这种事情都是别人的，自己只会看热闹拍手叫好。所以了，我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自然不能在这自私自利的方面落下别人太远。”
肖迪这样说着，面上却是似笑非笑，抬剑点了点洛涵衍的下巴：“洛大人，你说是吗？”
洛涵衍感受着下巴处传来的剑刃独有的喋血的寒凉，面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是顺着那剑光望去，在他那隐隐还有几分熟悉面上停留片刻，又似乎是嫌恶的挪开。
“随你吧。”
肖迪只瞧见他的两瓣薄唇一张一合，却是轻飘飘的吐出这毫不走心，甚至有些敷衍的三个字。
这叫他不由有些恼怒。
凭什么他就能身居高位安乐享福，而他就要被仇恨日日折磨，终日在刀尖舔血？凭什么？！
“带路。”肖迪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洛涵衍的武功高，所以未曾将长剑离开他的脖颈分毫，仿佛是在提防着他。他的手下没有一个是洛涵衍的对手，便是他亲自对上洛涵衍也不过能打个平手。
这个自知之明肖迪还是有的。
只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束手就擒，可肖迪竟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相信他一定会带他去找那狗皇帝。
真是荒唐。就连肖迪自己都这么认为，可他偏偏还是带着人跟洛涵衍钻进了火海。
——大抵是因为儿时那举手之劳的相护吧。
肖迪侧了侧头，目光落在洛涵衍平静的面上。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张脸比小时候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千年封冻的寒冰，便是盛夏烈日也不能撼动其分毫。
可这个在他剑下面无惧色，身形笔直的人，也曾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以一人之躯挡众人欺辱唾骂。
他也曾对他感恩戴德，以为他会是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的人，以为他会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可就是这样一个他视为好朋友，好兄弟的人，如何就能站在煜褀的身边！
这叫他怎么能忍？！
浓重的烟雾扑面而来，火辣辣的熏呛烟味叫肖迪不得不打断了思路正视着面前的环境。
“咳咳咳……”肖迪身后的手下不住传来咳嗽的声音，似乎是被呛的厉害。
就连肖迪都被这火辣辣的烟熏的不住的翻起了白眼，眼泪如同泉涌一般，更是关都关不上。
“这狗-娘养的皇帝到底在这寝舱里做了什么！”好在是用浸湿的面巾蒙住了面，肖迪才能开口大骂道。
明明都是木板建造的船舱，更是内外都涂上了防火防潮的漆油，可怎么偏偏就外面烧了起来，里面却除了浓烟什么都没有？
“那狗皇帝在哪？！”肖迪疯狂的流着眼泪，强撑着在浓雾之中寻找煜褀的身影，可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