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都是交易
“更深露重,娘娘慢走。”洛涵衍连头都没抬,唯有手上包扎的动作不甚明显的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郁书容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朝着煜褀微微伏了伏身,便退了出去。
煜褀的眼睛微微张开几分,从缝隙中望向洛涵衍,似乎是被方才的疼痛耗尽了力气,有些有气无力的对洛涵衍道:“朕记着,你先前还替她说过话。”
“是吗?微臣不记得了。”洛涵衍面不改,仿佛他当真是不记得一般,只是默默伸出手,将煜褀扶坐起来,好方便包扎。
“凤印一事,你不记得吗?”煜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每每用力都要牵扯到伤口,而那原本已经结下的血痂却在洛涵衍惨无人道的清理中丝毫不剩,等同于他先前的将养都白费了,一切又要重新来,伤疤也要重新愈合。
“有些印象。”洛涵衍垂着眼睛将那纱布在他的身前打了个结。
煜褀见他不曾多言,一时间竟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先前他想着洛涵衍曾在凤印一事中替郁书容向他说过话,想来应该是对郁书容不甚讨厌的。可是现下看起来,却是有些摸不准了。
毕竟郁书容现下算是他的盟友,那也便是洛涵衍的盟友了,他们既然成了一条船上的人,若是他不喜郁书容,恐怕很多事情都会有些麻烦,又或者他的心中还会有些隔阂。
“你今日似乎兴致不高。是否有什么心事?”
洛涵衍终于掀了掀眼皮,对上煜褀的目光,原本在心中回转了千百遍的话如今到了嗓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如同鱼刺梗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没有。只是雀门重新布防的事情有些疲累罢了。”他这样说着,陛下要同微臣说的事情,可是与淑妃娘娘有关?”
煜褀微微一笑,只是唇色苍白无比,倒显得他这笑意有些牵强,只有那浅淡的眸子微微闪着光亮昭示着眼前这看起来极其病弱的少年的勃勃生机:“果然还是阿衍最得我心。”
“微臣都听到了。”洛涵衍这样说着,情绪并无什么明显的变化。
那些流言传闻都是煜褀刻意叫人散布出去的,他能听说也实属正常。可即便他清楚的知道煜褀想要做什么,可心里到底也不是滋味。
“那陛下待淑妃娘娘欲如何?若是仅凭这些传言,恐怕不足以让郁家相信。”他说的是实话,郁和衷又不是傻子,他厌恶了郁书容这么久,怎么会忽然就得宠了?即便现在消息铺天盖地,传的无比真实,可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起疑。
煜褀闭了闭眼,缓缓靠在床头,感受着胸膛处的伤口被药粉渗透传来的蛰痛,“所以朕要同你商议,也是希望筹谋一下下一步。”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能在郁家插上一个极得他们信任倚仗的眼线极为不易,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
他们要尽快想办法让郁书容挣得郁家的信任。
“至于郁书容——郁家的人,朕断然是不会碰。”说道这里,煜褀复而睁眼,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唇角那本就浅显的弧度也凝固了,显得表情有些僵硬。
这话说的仿佛是在承诺,是在保证。生怕洛涵衍不信一般。
不会碰?
洛涵衍的目光落在煜褀的脸上,有些意味深长:“陛下对她,当真憎恶?”
“朕自然是憎恶!”仿佛是察觉到眼前人的不信任,煜褀猛地挺直了身子,连带着伤口都被他这样用力绷的一痛。
“阿衍,你是同朕一起长大的。郁家到底是如何对朕的,你不是不知道。”说到这里,煜褀的目光甚至有些幽怨,如同一条滋滋吐着红色信子的毒蛇。
“这只是一场交易。若非为了彻底拔出郁家,朕绝不能容忍与郁家的女人有纠葛。”就像曾经有个宫婢在他的面前提及连昌公主的事宜,顺带着提了一嘴他当年与郁书苒的事情,便被他下令处死。
杀鸡儆猴,从此便再也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洛涵衍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他仍旧这么问了,其中的意义,煜褀没有察觉,可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他想要这个答案。
哪怕这只是一句不能见光,不能公之于众的话,他也要听,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告诉自己,郁书容只是他名义上的妃子,而非他真正喜欢的人,就算自己喜欢她,他并没有夺兄弟所爱,这也并非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事情。
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帝王身边的棋子。
这件事并不是不忠不义,更不是枉顾天纲人伦。
“交易?”洛涵衍故作镇定,面不改色却无比敏感的捕捉到了煜褀话中的关键之处,“不知陛下与淑妃娘娘,达成了什么交易?”
“说来也是奇怪。朕以为,她总会要求些什么,许是荣华富贵,或是地位权利。可阿衍,你知她向朕交换了什么?”
“她竟然向朕要自由。要朕放她离开大楚,还是光明正大的离开大楚。”说到这里,煜褀几乎发笑,仿佛是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愚蠢不已。
因为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句话,一道旨意的事情而已。
与他需要她做的事情完全不对等。
郁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事满朝皆知,她大可以坐地起价,求个一生荣华,尊贵万千,可她偏偏没有,反而口口声声只要自由。
光明正大的自由。
洛涵衍的眉心克制不住的一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太知道郁书容此番要求的意义了。
可他却是未曾想过,郁书容当真会用郁家跟煜褀交易,毕竟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的母家。
他抿了抿嘴:“陛下许了?”
“自然。”煜褀的唇角勾了勾,仿佛十分不以为意。
又或者是真的不以为意。
毕竟他已经厌恶郁书容很久了,只要能除掉郁家,他乐意的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又如何不能许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