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见风起
竹溪挨了纪松这一下，不敢再多问，只得抬手揉了揉脑袋，又嘿嘿傻笑了两声道：“徒儿跟着师父，能学的自然多着呢。”
纪松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而面上的表情却是出卖了他，显然对竹溪这拍马屁的功夫十分受用。
“记住，不该问的别问。若是有人问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能说。”纪松这样说着，却颇有些语重心长。
他这是在提点竹溪。
这宫中的生存之道，说白了左不过一句“该不该”罢了。
可竹溪听着却只觉得似懂非懂，有些发蒙，从而上前几步继续问道：“师父，那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这该与不该，又该如何判断？
纪松笑了，却是一边笑一边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拿捏着戳了戳竹溪的脑袋：“这里能保住就是该说，这里保不住就是不该说，你可明白？”
真是深奥。
竹溪挠了挠头，还想再问些什么，身后的寝舱大门却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他连忙跟着纪松一同行礼。
眼前踏入一双黑靴纤尘不染，唯有靴筒上的龙腾暗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淑妃与朕，同往。”煜褀的目光落在郁书容的面上，一字一顿的清晰说着，甚至还刻意将“同往”二字咬的更加用力了几分。
一双大手紧紧箍在她的手腕上，不准她后退分毫。
郁书容瞪大了一双眼睛，对上煜褀的目光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并非是她不想说，实在是这么多人看着，她总不能就这样光明正大的驳了煜褀的面子。
可若是真与他一同——
她实在是不想。
郁书容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说：你自己去行不行？
毕竟这几日宁贵人几番找她示好，还送了她许多的东西。她就算不晓得投桃报李，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
若是当真跟着煜褀这么去了，她该怎的面对宁贵人？
煜褀的唇角勾了勾，箍着她手腕的手不由更加用力了几分，疼的她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表情分明就是在道：不行。
郁书容的嘴角垮了下去，有些不死心：真的不行？
煜褀微微一笑，一把将她拉近了几分，道：“走吧。”
语罢，竟也不等郁书容回答，拉着她便朝着宁若欣寝舱的方向走去。
不过就是去看宁贵人罢了，居然还要拉着她一同去，煜褀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做戏的机会！
竹溪的目光顺着那双渐行渐远的黑靴移了上去，却是瞧见煜褀那隐隐约约拉着郁书容的手时不由愣了一愣。
好吧，他大概有些明白纪松口中所说的不该说是什么了。
许是趁着夜色的缘故，又或者是因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煜褀明明是钳着郁书容的手腕强行拉拽着她走，可老远看去，却仿佛是二人正在牵手漫步，一前一后，浪漫的很。
“手！手！手！我的手！”郁书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了，只能匆匆跟上他的步伐，方才能缓和手腕处传来的剧痛。
他方才不是还自称伤患吗？怎么这个力气也是伤患能使出来的？
“朕不想牵。”煜褀这样说着，却是头也没回，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
郁书容欲哭无泪，她没想要让他牵自己啊，她是想让他放手！她的手腕都快被掐断了！
想到这里，郁书容勉强跟到他的身侧，有些质疑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当真不是给他上药那鬼哭狼嚎还咬了她一口的时候了！
“你没瞧见吗？”煜褀终于顿住了脚步，望向郁书容，又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两下，“那么长的一刀。”
说着，那刀的尾音还抖了两下，仿佛是一个受了的小孩子在诉苦求关心。
明明比她还高上一头，装什么可怜小孩子？
“……那你也该先放开我吧。”郁书容被他这诡异的语气噎了一下，不忍直视的挪开目光。
自然，此不忍直视非彼不忍直视。
她是怕自己忍不住想要骂他个狗血淋头，再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别装了，一点都不像！
分明是个阴鸷暴戾的模样，偏偏还要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当他是程欢吗？她宁愿他是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告诉她，要么去，要么死。
可她这反应落在煜褀的眼中却是像极了害羞的模样。
煜褀瞧着，不由眨了眨眼，淡若琉璃的眸中漾起了一层水波，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微微倾身上前，想要伏身凑近郁书容几分，却奈何自己胸前的伤口被牵扯的一痛——
“唔。”煜褀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故意，他直接松开了钳制着郁书容手腕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又下意识的将另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头，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的肩上，全然当她是一个拐杖。
郁书容被他这突如其来加在自己肩头的重量压的一个趔趄，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身侧船边的围栏靠了上去，这才勉勉强强稳住了身形。
可正因如此，原本只是将手臂搭在她肩膀的煜褀也随着她这一“眼疾手快”的动作压了过来，撞在她的身上——
一时间，郁书容背靠在船边围栏上，双手撑在木桩上，而煜褀则撞在她的身上，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捂在自己的胸口……
四目相对，二人贴的极近。
月光从二人面对面之间的缝隙中渗漏了下来，逆光望去，竟像极了一对恩爱的璧人。
洛涵衍的脚步顿在原地，目光几乎挪不开了。
“主子。”洛云自然也是看到了，他眉心一跳，在洛涵衍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
这话听来是关心，实则却更像是在提醒。
洛云是怕他就这样冲过去，届时恐怕会更难收场。
那可是成帝啊，若是洛涵衍当真因为一个妃子跟他起了冲突，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