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被遗忘的人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原来竟有这样一层寓意么？
郁书容的心口有些发酸，她一直只当李长安是随口起的。不曾想原来自那时起，李长安便是这般为她思量。
想到曾经在晋国与他和义父在一起的那八年，郁书容垂了垂眼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四年未曾回家，她又何尝不想？
“其实我也很想爹爹。只是……不方便回去探望。”
哪里是不方便回去？分明就是她压根就回不去。
后妃中少有能回娘家探望的，嫁入了皇宫，便是生生死死都是这一方天地。即便是当朝皇后，也未见得有这个权利。更何况，她一直也不受煜褀的宠爱。晋国皇城与大楚京都相隔万里，即便煜褀肯放她回去探望，郁家难道就会肯吗？
“我明白。父亲没有怪你。”他也不会怪她。李长安这样说着，却不由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并不是郁书容的错。
无论是晋国的皇宫还是大楚的皇宫，权利斗争的暗潮汹涌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晋国，有他和李盛的照顾，郁书容才无忧无虑了这么久。
可晋国毕竟是晋国，对于遥遥万里的大楚，李长安纵然有心相护，却也鞭长莫及。
他对他这个妹妹自幼多加宠爱，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郁书容。所以当年郁书容随着郁家一同离开晋国的时候，他还曾偷偷哭了一场，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阻拦。因为他明白当年李盛为什么一定要将郁书容赶回大楚，可却不知道到底是错还是对。
更何况郁书容本就是郁家的女儿，让她回到大楚，回到自己的家中无可厚非，也并没有什么不对，若是李盛和李长安将她强行留在身边，那才是自私。
“真的？”郁书容的眸中闪了闪，搓了搓手指，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我以为爹爹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给我写信，也不叫我写信回去。”
她之前还曾跟程欢提过几句想要写信回家之类的云云，可是却全然被挡了回来。
所以她想，大抵是李盛还在生她的气，所以才不愿让她写信回去。
想到这里，郁书容不由觉得有些委屈。
她当时只有十三岁，只是不想离开李盛和李长安而已。可是却因此被李盛大骂一顿，说她是白眼狼，从前教她的仁义礼孝，知恩图报都喂了狗。任凭她夹在长信殿的门前跪了三日三夜也未曾多问一句……
“父亲没有生你的气。”李长安瞧着她的模样便知晓她定是还在为当日的事情委屈。
其实他明白，李盛也是迫不得已，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八年的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其带走，他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更是舍不得。
“你知道，这几年我一直都有和程欢通信。大多都是关于你的。父亲起先说着不想看不愿看，可后来却又偷偷的将信纸都自己藏了起来，连我都找不见。”
郁书容抿了抿嘴，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也许爹爹是趁你不在都扔了呢？”
“可我曾瞧见过父亲夜半将那些信纸翻出来挨个读了个遍，还边看边抹眼泪。”李长安这样说着，对上郁书容的目光，却是似笑非笑。
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捧着一堆信纸老泪纵横，这样子的李盛，谁曾见过？
大家只道晋国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国师，又有谁知晓他背地里爱女如命的模样？
郁书容听着只觉得鼻尖一酸，险些就要哭出来。
“哥，我……”真的很想回家。
她的唇角动了动，却是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李长安既然这几年跟程欢都有通信，自然会知道自己这两年在大楚皇宫的境遇是如何。此时若是再这么说，不过是让他徒增忧虑罢了。
更何况，现下她已经找到回家的办法了。很快，甚至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想到这里，郁书容敛起了眸中的神色，却是转了话锋道：“我听说，还有三日，船队大概就会停靠在束州补给。这次补给的时间应该会长很久。到时候，也许我们可以找机会回晋国。”
回晋国，就可以见到她爹爹了。
“束州？”李长安凝眉，而下一瞬又舒展开来，“没错。从束州从宣德江走水路到晋国可能还要比别的更快一些。只是……你怎么知道补给的时间会很长？”
说到这里，李长安的目光又投向郁书容，船队补给的事情，应当不是她一个宫妃能够知道的吧？更何况，补给时间的长短，理应是由成帝定夺的。
郁书容咂了咂嘴，没有说话。这自然是煜褀告诉她的了。
他们现在是盟友，很多事情自然是要资源共享的。
就比如船队停靠的时间——束州离云州不远，据煜褀所说，船队此次在束州最起码会停靠半月，用以补给物资，查探云徽胥三州的灾情。毕竟灾情未清，他总不可能贸贸然的就进了灾区，否则若是有什么传染的瘟疫或者暴乱下面的人没有来得及查明禀报，从而伤了成帝，这个责任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起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他们。
郁书容这样想着，心中却暗暗盘算，按照这个时间，他们甚至来得及从大楚到晋国走一个来回。
“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知道了。”她朝着李长安眨了眨眼睛，却显然没有把话说明白的意思。
李长安见她这样卖关子，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抬手覆上她的脑后揉了揉，又按着她的脑袋朝自己的方向推进了几分，对上她的眸子，道：“我不管你用的什么方法。只一点——不能将自己至于险境。”
“我……”
郁书容刚要开口说“我不会”，然而不会两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只听外面传来纪松熟悉的声音：“淑妃娘娘，陛下宣您过去用膳。”
“啊，知道了。”郁书容这才想起来，连忙给了李长安一个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情等她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