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拜过菩萨塌了庙
他从前会不会识得她？又或者，他有没有可能与自己丢失的那五年的记忆有关？
郁书容这样想着，竟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及时将李闻拦下。
而现下人这么多，想要从人群中脱身又实在是不易……
“灵验也并非事事灵验。再说，信奉神灵这种事情，原本便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洛涵衍说着，伸手将郁书容圈进怀里，强行叫她放缓速度。
毕竟人这么多，若是磕了碰了或者被踩上两脚，他可是不放心的。
“你在想什么？”见郁书容有些出神，洛涵衍的眉心一动，不由开口问道。
“啊，没有，我在想，你信不信神灵？”郁书容打了个哈哈，摸了摸有些发汗的鼻子。
明明已经是深秋了，亓州毗邻离秀江，按理说应该比京都更要冷上几分，可打底是今日日子特殊，上街的人分外的多，人挤人人挨人的，竟也不觉得冷了，反而还有些热。
“要说实话么？”洛涵衍若有所思的望向郁书容，脸上的笑意就未曾有片刻消失过。
“恩？自然是要实话了。”这有什么好说谎的？郁书容歪过头望向身后的人。
洛涵衍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其实我是不信的。”
“其实我也不信。”郁书容讷讷说着，却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两个不信神明的人，要去拜神，这难道不好笑吗？
“荣幸之至。”洛涵衍淡淡道，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尴尬。
郁书容有些莫名其妙的望向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信神明的郁小姐，竟肯赏脸陪我逛这药香盛会，可不就是荣幸之至？”他说着，双臂更加揽紧了几分，似乎是旁侧的人挤到她，下巴几乎就贴在她的头顶，被她那细细软软的头发扎的有些痒痒的。
郁书容的耳根不由一软，有些发烫。
她从前怎的没发现他这般的会说话？
想着，郁书容靠在洛涵衍的怀中，竟是莫名的心安。
原来身后有倚靠的感觉是这般的好啊。
“也不是一直不信。”郁书容又往他怀中挤了挤，似乎是飞蛾贪恋火光一般，不自觉的想要更加靠近，“从前信，后来不信了，说不准这次又信了呢？”
“我从未信过。” 似乎是感觉到怀中小人的刻意靠近，洛涵衍眸中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此时竟是柔和的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只是个好彩头罢了。”
“的确没什么用。”郁书容说着，原本欢喜的眸中忽然黯淡了不少。
大抵是察觉到她语气中那一丝的不对劲，洛涵衍圈着她的手臂不由一僵，随即语气又放缓了几分，竟带了些诱哄之意：“为什么从前信，后来就不信了？”
“……我小时候在山里迷路了，一个人走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出路，后来找到了一座菩萨庙，那时候我就求菩萨保佑我，保佑我可以平平安安的走出去。”郁书容说着，语气平平淡淡的，也没有与方才有什么不同，甚至也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可没有不同，便是最大的不同。
没有情绪，便是最大的情绪。
洛涵衍在她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温柔的不像话，“恩，然后怎么样？”
“然后菩萨没有保佑我。庙塌了。”她这样说着。
“……”洛涵衍的眉心一跳，一时间竟不知该怎的接下去。
“所以我就不信了。”这话说的似乎十分无奈。郁书容耸了耸肩，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可当时……
郁书容最初醒来的时候是在河边，那时她才五岁。
至于是什么河，她也不知道，因为她不记得。不仅是不记得她在哪里，也不记得她自己是谁。
她只是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就躺在河边的鹅卵石上而已，全身的衣裳都湿了个透，额头也被磕了一个大窟窿，便是轻轻碰一下都疼的要命。
那条不知名的河又宽又深，四面环山，没有人迹，她猜自己一定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又不能逆着河水游回去。
况且，她也不会游泳。
一个五岁的孩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
即便是成人也要觉得惶恐，更何况她当时还只是个孩子？
郁书容自然也是害怕极了，她坐在河边大哭，因为自己的额头流了很多血，她觉得很痛，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她觉得很慌张。
她哭着大叫救命，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群山围绕下的阵阵回音。
这的确是一件叫人慌张的事情。
没头没尾，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
她是谁？她要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小孩子害怕的时候总会想叫娘亲，郁书容也不例外，可是她哭了半晌却是怎么也交不出口。
因为她压根不记得自己的娘亲是谁。
不知道娘亲是谁，怎么叫？
郁书容蹲在河边哭的几乎脱离，却没有引来一个人。
太阳不给脸面，缓缓西沉。暮色的降临预示着未知的一切即将进入黑暗，加上腹中无食的饥饿，将她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逼的没有了办法，只好收起了眼泪，抽抽噎噎的摸索着朝着别的方向探路而去。
——她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死吧？
好在霉运没有一直跟着她，郁书容选对了路，夜色降临，她也在这苍苍茫茫不识路的山中找到了一处破败的菩萨庙。
虽然破败，可好歹也是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不是？
若是运气好，能在这里遇上几个过路的人，那她就更开心了。
“菩萨菩萨，求你保佑我走出这里吧。”郁书容跪在那已经烂了半边的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自认十分虔诚。
额上的窟窿已经不再流血，反而凝结成了一个血痂，但仍在隐隐作痛。
虽然她对关于自己过往的一切都不记得，可她却还记得拜菩萨应该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