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见君来闻幽香
人潮拥挤，人来人往，竟鲜少有驻足在原地的。以至于郁书容和程欢站在那里，竟在人群中成了一个十分突兀的存在。
仿佛是长街中心忽然出了一座两人宽的山，人们纷纷绕道而行，竟鲜少有再撞到郁书容身上的。
郁书容不由有些无语，方才可不是这样的啊……难道他们是能够看出程欢的不好惹吗？所以才纷纷避之不及？
“我见你出来……”程欢微微垂下脑袋，咂了咂嘴，将那已经到了嘴边的不放心三个字又咽了下去，又仿佛十分嫌弃的补充道：“所以才跟出来的。”
那口气仿佛是在嫌弃她麻烦。
说着，程欢一手探进了怀中，掏出他那半片十分乍眼的银色面具，叩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后才抬起头，对着郁书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露出那两颗小小的虎牙，仿佛当真十分乖巧的模样。
他自然是猜到了她趁夜偷跑是要去与谁会面，所以才会跟出来的。
“我……又不会丢。”郁书容有些无语，只觉得眼前的人年纪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也许是因为来大楚之前义父对他的嘱咐，可他未免也太尽职尽责了吧？
其实不必的，尤其是在今日，她还约了洛涵衍……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你先回去好了。”郁书容说着就要转过身朝那边继续走去。她的武功还没有废物到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吧？
只要不是深宫女人之间的那些七拧八拐的勾心斗角，她无论怎么说，也能跟对方硬碰硬的拼一下——
就算再不济，喊救命的能力她总是有的吧？
“不要……”见眼前的人转身要走，程欢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抓郁书容的手，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没有底气。
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只抓住了郁书容的一片袖角。
郁书容顿住脚步。
程欢也将那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走字卡在了喉咙。
仿佛是一个没有要到糖块吃的小孩子，缠着大人不准走，非要买到自己想吃的糖块方才能罢休。配上程欢这张人畜无害满是单纯的脸，竟莫名的显得有些委屈巴巴。
郁书容望着程欢，表情骤然变得有些诡异，似乎不能够相信，这般委屈柔软的语气居然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程欢扯着她袖角的动作也不由一僵，随即又默默的松了手，仿佛是为了找回面子般讷讷道：“我……不认路。”
这话说的很勉强，别说郁书容不信，就是程欢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郁书容的眉心一跳，扶额道：“……程欢，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该学会自己找回去的路了。师姐这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哈！”
说着，郁书容挤出一个十分浮夸的笑意，将那扯着她袖角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转身便挤进了人群中。
程欢的唇角动了动，被甩掉的手再次抬起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是徒劳的僵在了空中，随即又虚握成了拳。
“……夜里凉。”程欢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哽在喉咙里半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却是无比的沙哑，刚一出口便淹没在了人群中，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太真切。
程欢将那尴尬扑了个空的手默默垂下，微微偏过头望向肩头那厚重的有些多余的披风。
至少，将披风带走吧。
目光落在那已经在人群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身影的方向，程欢仿佛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向前挤了过去。
人潮拥挤的好处就是谁都走不远。
明明只是多走了几步，却如同相隔千山万水海角天涯。
程欢追不上郁书容，郁书容自然也没有等他的意思。
不知道挤了多久，那混杂的味道中忽然有了一丝淡香，悠远深沉，竟叫郁书容有些急躁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檀香。
郁书容的心里冒出这两个字，脚下的步伐不由倒腾的更快了几分。
可这更快，也不过是只有她觉得更快罢了。若是此时站在高处朝下望去，会发现她现在拨开人群前进的速度，与方才分明相差无几。
但是在郁书容看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觉得那淡淡的檀香气味随着她每向前一步便越浓一分，以至于她不敢停下。
她已经耽搁很久了，若是他就这样走了……
郁书容低着脑袋想着，眼前忽然闯进一双纤尘不染的黑靴，连带着周遭拥挤的人都忽然不挤了，就如同方才程欢在时那般，仿佛大家都是有意避开。
“对不起，借过……”
郁书容没有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拨开挡在眼前的那人，然而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被人紧紧钳住。
冰凉的触感从腕间传来，顺着血脉流经全身，几乎冷的她浑身一怔。
她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对上洛涵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姑娘走的这样急，可是要去见心上人？”
心上人……
郁书容几乎被他这话问的一噎，然而还不待她回答，下一瞬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进了怀中。
她的头正正好好贴在洛涵衍的胸口，几乎能够听得到那胸膛中规律鲜活的咚咚声。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我……才没有心上人。”郁书容咕哝了一声，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他身上的檀香味都吞噬一般。
洛涵衍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就如同今夜的月色一般。
他一手解开系在颈间的披风，转手又披在了郁书容的身上。
厚重温暖又带着淡香的披风落在肩头，郁书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慑的有些失神。
如她所愿，现在她的身上也沾染上了檀香味了。
“我有。”头顶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郁书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望向洛涵衍：“什么？”
“心上人。”洛涵衍微微低头，眉眼弯弯，含笑的模样几乎叫人挪不开眼。
郁书容看的几乎有些痴了，然而下一瞬，眼前一道阴影晃过，似乎有雪花落在了唇上，柔软冰凉，仿佛随时都要融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