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洛涵衍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个方向半分，仿佛生怕错过些什么。
“主子，已经半个时辰了，淑妃娘娘不会不来了吧？”洛云蹲在地上，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仿佛那人再不来，他便要就地而眠了。
说起来，他对自家主子这位心上人可是十分的不满意。要知道洛涵衍之前便因着她们郁家才受了伤，前不久又因着凤印一事染了风寒，再加上前阵子托她那位好哥哥的洪福，淋了雨又打了架，原本快要痊愈的伤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洛涵衍的唇角动了动，像是要说‘不会，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回头望向洛云，似乎是不大信得过他的模样：“你当真把信送去了？”
洛云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方才的困倦都一扫而光，仿佛是觉着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端着一副头可断血可流的模样，道：“奴才对天发誓，绝对绝对绝对交给玉竹姑娘了！”
他对洛涵衍可谓是忠心耿耿，便是洛涵衍叫他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死给他看，更何况只是送个信呢？
洛涵衍回过头继续望着那个方向，再次陷入了沉默。
洛云终于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他知道，主子存了心的要等，任凭谁也说不动他。他又何必主动上前去讨骂呢？
想到这里，洛云也跟着洛涵衍朝着那人头攒动的方向望去，可是……哪里有郁书容的身影？
洛云咂了咂嘴，对自家主子执意要等的心思表示不敢苟同。
要知道，人家可是成帝的淑妃娘娘。
是娘娘，是皇家的女人，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
而洛涵衍呢？他即便再有才华，再不平凡，再耀眼再明亮，他也不过是成帝的臣子，这大楚皇族的下属，万里江山的附属品。
她——会来吗？
或者说，愿意来吗？
“涵衍！”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忽然高高举起了一双手，似乎是蹦着，跳着，拼了命的想要举高，仿佛是想要伸手去摘那天上的星星，可是却怎么也够不到。那隐隐约约的声音穿过了人潮，却又叫人听不太真切。
人潮涌动，声音嘈杂，仿佛只消一阵风过，便能够将她那本就不大的声音吹散在这有些微凉的夜里。
洛涵衍的眸中一动，目光不自觉的朝着那双高高举起的挥舞着的手望去，如同一个身陷泥沼不断下沉的人在呼救。
那是——郁书容。
洛涵衍心中一喜，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甚至连一旁的洛云都未来得及通知，便已经迈开脚步朝着那涌动的人群走去。
“诶？主子？你去哪？等等我啊！”洛云不过一个回头的功夫，洛涵衍便已经走远了，唯独剩下他一个人在江边跳脚。
药香盛会对于亓州人来说就如同春节一样，是个所有人都欢快庆祝的大日子。所有的亓州人都会在当日晚间出门祈福。
郁书容逆着人流行走，只觉得阻力颇大，不是被人撞一下，就是被人踩一脚，不多时好端端的裙摆上已然多了许多个脚印。然而她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个，因为她跳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洛涵衍正在朝着她走来。
“涵衍！这里！”郁书容努力踮起脚挥手，试图再次在这拥堵的人群中跳起来。可是当她再次跳起来的时候，却是没有再看到洛涵衍的身影。
不会是没有看到她，就这样走了吧？
郁书容的心中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不由有些急切起来。
“对不起，让一下，对不起……”
郁书容努力的想要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却仍然是寸步难行。
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要将她挤扁，推推搡搡间，饶是她曾经习过武也有些站不稳了。
“涵……”郁书容刚刚张开嘴巴，身侧却忽然有个人重重的撞了她一下，几乎叫她身形一晃，然而还不等她站稳，便有下一个人又撞了过来——
完了，这次怕是要被踩死在长街上了。
郁书容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然而下一瞬迎接她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冰冷地面和无数脚印，而是一个坚实温暖的，夹杂着淡淡皂荚味道的胸膛。
一双大手从后面环了过来，将她紧紧箍在了怀中。
仿佛在风浪中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终于不必再逆风而行，漂泊无依。
那双细长的手扯着厚重的披风从背后环住她，甚至还带着那未曾被夜风吹散的体温，将她紧紧包裹进一片柔软里，仿佛是在像她无声的宣告，这里，安全，温暖，可以放心。
淡淡的皂荚味飘飘然钻进了鼻中，郁书容低头望着那双揽在自己胸前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其实向来不太喜欢皂荚的味道。
“谢谢……”
“师姐，你出来怎地不叫我？”清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似乎是凑的极近，湿热的喘息几乎喷了她满耳。
明明只有字数不多的一句话，却偏偏挤满了各种情绪。叫人听不出他到底是在责怪，还是在关心，可却莫名能听出些许雀跃。
仿佛是三岁孩童在树下发现了蚂蚁洞的那种雀跃。
“……程欢？”郁书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回头望去。
此时的程欢并没有戴他那张粗制滥造的令人发指的假脸，墨发高高束成一束马尾，又从玉冠上披散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走的太急，他竟破天荒的没有戴他那副‘遮丑的面具，反而将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以及右额角上的那块半圆形胎记，都完完整整的暴露于人前。
竟显得有些可爱。
“……恩。”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人的目光，程欢低低应了一声，原本揽着她的手不由一僵，下一瞬竟松开了，连带着目光都有些躲闪，似乎是有些慌张。
“你怎么在这里？”郁书容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只是觉得揽着自己的那双手松了下来，便直接转过身正对上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