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砧板
“本宫有些晕船，实在不宜搅了陛下的兴致。推了便是了。”
郁书容说着，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仿佛真的是十分的不舒服。
玉竹瞧她面色也是不大好看的模样，这才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不过就是个聚宴而已。
不去又如何？
郁书容抬手正欲推门，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淑妃娘娘，贤妃娘娘有请。”
探在空中的手愕然顿住，修长的手指仿佛枯朽的枝干缓缓虚攥成拳，毫无生机可言。
她缓缓回过身，望向身后站定的那人。
仿佛是惧怕她的目光，玲珑慌忙垂下脑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又微微伏了伏身，道：“淑妃娘娘，贤妃娘娘请您到寝舱一叙。”
那冰冷的刀刃横在颈间的触感，自然是不会轻易忘却的。
“贤妃娘娘？”郁书容的手端在腹前，又扯了扯披风，仿佛混不在意的问道。
她向来不施脂粉，也不爱往发间插那些琐碎的珠翠璎珞。漆黑的长发在头顶高高盘了个流云髻，也许是她晕船不适的原因，本就白皙的脸色称的有些虚弱般的苍白，加上发间也不似其他妃嫔般步摇金钗坠个满满当当，唯有一根祥云青玉簪嵌着一枚指甲大的圆面白玉斜斜插在发髻中，竟显得整个人颇为柔弱，仿佛只要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一样。
玲珑微微颔首，自始至终却从来没有敢抬头与郁书容对视。
“本宫记得，你叫玲珑。”郁书容仿佛没有看到玲珑面上的畏惧，只是淡淡说着，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受宠若惊，奴婢是奉贤妃娘娘……”
“走吧。”郁书容不耐听这些多余的客套，索性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贤妃请她，那她去就是了，难道贤妃还能在寝舱把她怎么样吗？
玲珑在郁书容前面领着路，心中却有些打鼓。
若说贤妃，的确是她的主子，而她也的的确确跟着贤妃许多年了，虽然算不上是贤妃最为看重的心腹，但在贤妃眼中好歹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
可是自打揽月死后，她便做了好一阵子的噩梦，梦里都是揽月在向她索命，而贤妃也知道了她给郁书容通风报信的事情要处死她。
这叫她怎能不怕？
眼瞧着前面便到贤妃的寝舱了，玲珑只觉得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灼的厉害。末了却是一把顿住了脚步，见四下无人，便又回过身朝着郁书容行了个礼，低声道：“娘娘，宁贵人也在里面。请您务必小心。”
“小心？”郁书容若有所思的望向她，却又似笑非笑，看玲珑这模样，许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悄悄提醒她，难道宋悦真还能把她吃了不成吗？
玲珑原本只觉得心中摇摆不定，然而既然已经说了一句，那再多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她不由咬了咬牙，道：“宁贵人身边的婢女碧华，瞧见了陛下进您的寝舱，贤妃娘娘已经知道此事了。”
“贤妃知道？”郁书容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失笑，若非她并无争宠之意，昨晚也许还真的是一个好机会，“她知道又如何？本宫与她同是陛下的妃嫔，即便陛下宠幸于本宫，她又能如何？”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争宠夺位的意思，只有宋悦真一直揪着她不放而已。
在这后宫之中，陛下愿意宠幸谁，想要宠幸谁，这是皇帝的自由，别说只是一个执掌六宫的嫔妃，便是正宫皇后也没有这个权利干预。
善妒，是嫔妃的大忌。宋悦真不会不明白这点。别说她跟煜褀真的没有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难道宋悦真还能因为这个将她拖出去处死吗？
“玲珑，本宫记得你上次说过，你是贤妃的奴婢。”
玲珑身形一晃，心知郁书容不太信得过自己，不由咬了咬牙，继续开口道：“奴婢……”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前方寝舱的门忽然打开了，贤妃身边的宫女阿青，她似乎也没想过刚出来就能碰到玲珑和淑妃，恭敬的伏了伏身，道：“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语罢，又转向玲珑道：“玲珑，娘娘有些着急了，你还不带着娘娘快些进去，呆会娘娘又要罚你了。”
又要罚她了？
郁书容的目光落在玲珑的身上，似乎有些探寻的意味。
由于阿青的突然出现，玲珑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撇了撇嘴，走向前掀开寝舱的门帘，道：“淑妃娘娘，请进吧。”
郁书容进了寝舱，迎面便是一股带着花香的暖意，似乎是百合的味道。落脚下去却不似她的寝舱那般冷冰冰的木板，而是西域进贡的长绒地毯，踩上去软绵绵暖呼呼的，只是颇为费心，不好打理。
据说，成帝只赐给了宋悦真。
贤妃是众位嫔妃之首，吃穿用度比起旁人自然要好上不少，尤其是郁书容这样不得宠的嫔妃，更是比不得了。
宋悦真侧卧在厅前的贵妃榻上，身后是采花仕女的屏风，一旁的小桌上摆着一盆水栽百合，桌案上还有几缕残叶，似乎是刚被修剪下来的。
“嫔妾参见淑妃娘娘。”宁贵人见郁书容进来，款款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面上挂着亲切的笑意，丝毫不似那日聚宴上的不屑。
郁书容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也不显露，只是报之微微一笑，又淡淡道：“妹妹不必多礼。”
宋悦真听闻郁书容进来，并没有分出一道目光去看，只是自顾自的捏着那红线金丝剪子继续侍弄着她的百合，漫不经心道：“淑妃来了，便坐吧。”
玲珑这才搬上一把椅子放到了一侧，望向郁书容眨了眨眼，道：“淑妃娘娘，请坐。”
郁书容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宋悦真怀的什么心思，但仍旧是走到了椅子前，拂了拂衣袖就要坐下。
然而就在她正要坐下的一瞬间，却只听身侧的玲珑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娘娘！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