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皮不够厚不能抵足而眠
“微臣——去了养居殿。”洛涵衍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的那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他说的就是大实话一样。
明明他才是臣子，可此时二人间的君臣关系却仿佛颠倒了一般。
煜褀坐在床上微微仰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目光紧紧盯在他的面上，仿佛在考量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当真？你去养居殿做什么？”煜褀摸了摸下巴，问道，仿佛这的确是一个值得他深思的问题。
谁知洛涵衍也学着他一般的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自是想念陛下了。”
想念他？
煜褀的嘴角抽了抽：“……呵呵。”
洛涵衍见他仍旧没有起来的意思，索性双手背在身后又微微伏了伏身子，整个上半身几乎凌驾于煜褀的头顶，那原本清朗的声线被刻意压低，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那明黄色的亵衣边缘，叫人不由有些心猿意马，“陛下今夜可是要与微臣抵足而眠？”
煜褀一愣，俊朗的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缓缓试探道：“抵足而眠？”
洛涵衍一字一顿确认到：“抵足而眠。”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煜褀的目光对上洛涵衍那沉静的如同一滩死水的眸子，不由眉心一跳，几乎是落荒而逃。
“微臣恭送陛下。”洛涵衍微微躬身，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他与煜褀自幼一同长大，太知道该如何拿捏他了。
……
南巡在即，内务府为准备份例东西而忙的不可开交，郁书西也为了禁军防卫频频熬到深夜。
虽然他并不想多么尽责，可若是他不尽责，难道还要交给洛涵衍不成吗？
禁军是最接近皇帝的守卫，交给洛涵衍？他可不甘心。
因此，本该最忙的洛涵衍却成了所有人里最为清闲的一个，虽然名义上被煜褀拘在了宫里，但谁不知道皇帝这是偏袒的意思？
再看郁书西现下里忙的焦头烂额，却是连脸上的伤都没空将养，只得每次顶着一个乌青的嘴角跑前跑后。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南巡事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云州派遣的使者快马加鞭三日三夜奔赴京都，亲自向皇帝呈上了灾情表。
云州、徽州、胥州三州连发地震，灾民数万，甚至隐隐有爆发瘟疫的趋势。
啪！
煜褀将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抬手揉着眉心，似乎十分头疼。
洛涵衍捡起奏折，毫不避讳的打开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却也是不由眉心蹙起：“云州，徽州，胥州，这可都是南巡的必经之地。”
所谓出师不利，可这还没出师呢，便先不利了，当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煜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陛下的意思呢？”洛涵衍将奏折轻轻放在了桌案上，一手撑在桌上，望向煜褀，仿佛是在等他发话。
“既然已经定下了南巡，自然不能临时改变路线，更何况三州受灾严重，数万灾民都在指望着朝廷，也断然没有避开的道理。”煜褀探出手，摩挲着桌案上的那朵簪花，若有所思。
只是这样一来，南巡的时间恐怕会大大延长了。
届时，他不在宫中，又没有代为掌政的皇子，郁家便有更多的机会清扫他这几年培植下的势力了。
洛涵衍默然，他知道煜褀所说的，无论是于国于民来讲都是最好的方法，可是郁家那边呢？
这三州的灾情一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郁府大院坐落于京北道的中心位置，算得上是整个京都最为繁华的街道，四进四出的宅院正是太祖皇帝赐下的。门上高悬的龙飞凤舞鎏金大字‘镇国将军府正是先帝亲笔。老远望去，其恢弘气概竟不亚于王府皇宅，令人瞠目艳羡。
太祖赐院，先帝提字。
这是何等的荣宠，放眼天下，百年来无人能及。
郁和衷端坐在正厅，一手托着一只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听了郁书西带回来的消息，面上却是看不出喜怒。
多年的战场杀伐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浸润的有些凶巴巴，走出街怕是要吓哭不少小孩子。
郁书西立在堂下，恭恭敬敬的垂着头，等着父亲的下一步吩咐。
谁知郁和衷只是喝了一口茶，随即淡道：“知道了，下去忙你的事吧。”
郁书西愕然：“父亲，灾情一出，南巡时日必定延长，我们难道不做些什么吗？”
郁和衷冷笑一声，仿佛是不屑解释，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有些小聪明，可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应该做什么？你现下最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将你那个便宜妹妹扶上去，怀上有我郁家血脉的皇子，否则无论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直是郁和衷心里惦念的事情。
郁家虽然是权臣，可权臣后面毕竟还有一个‘臣字。
臣，永远是皇权之下的蝼蚁。
提到郁书容，郁书西的脸色微微一僵，他忽然想起那日进宫，郁书容极为认真的盯着他的脸，问他：“兄长，长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郁书苒是怎么死的……
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他还记得郁书苒跪在他的面前，乞求他向父亲说情，绕过何朗一命。
可他没有。
病逝？这两个字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可笑。
那是他自幼一同长大的亲妹妹啊……
“还站着不走？禁军的事情忙完了吗？”郁和衷见儿子有些出神，不由有些不满，将茶盏重重撂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是在警告。
郁书西原本有些恍惚，闻声这才摇了摇头，朝着坐在堂上的父亲伏身：“儿子明白了，儿子告退。”
望着郁书西退下的身影，郁和衷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这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怎么就没有一个随了自己？偏偏都随了他们母亲心软愚蠢的那一套无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不由闭上了眼睛，叹了句：“后继无人呐。”
仿佛叹的十分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