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年和三个月
雨已经停了。
如果不是乾武门的侍卫上来将二人拉开,就冲他们二人的架势,简直就是不把其中一个打死不罢休。
虽然洛郁二家向来不合已经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可说起来,两家还从未在明面上撕破脸过——至少,没有闹的这么难看过。
所以侍卫们虽然是拉架,可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居多,拉架拉的也不甚尽心,直到煜褀到来,二人才彻底停手分开。
煜褀的眉心一跳一跳的,心中着恼的厉害,先前郁书容跟宋悦真打了起来,现下郁书西又跟洛涵衍打了起来,他们郁家还真是不安生,难不成是要造反吗?!
将二人一同带到勤政殿,煜褀一拍桌案,几乎惊的茶盏险些滚落。他看似是在向二人一同发脾气,可阴鸷的目光却是望向郁书西,眸中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回事?朕离开不过半个时辰,朝中的两位大臣居然在宫门口打起来,成何体统!”
郁书西挂着血迹还带点乌青的嘴角狠狠一抽,自知此事是他们做臣子的理亏,本不欲多做辩解,可眼下看来成帝明显是想要保下洛涵衍的意思,他若是此时再逞强,怕是得不偿失。
想通这点,郁书西倒是率先微微伏身拱手:“臣有罪。”
“有罪?”煜褀冷笑一声,撑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攥成了拳,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似是在忍耐心中的怒意,“你们郁家,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还没出皇宫,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如此不知收敛!难不成是想要造反吗!”
郁书西心中一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似乎是对煜褀这般强硬的态度有所不满。不过是个少年登基的小皇帝,若是没有他们郁家,他以为就凭他自己,能够坐稳这大楚的万里江山?
想到这里,郁书西心中冷笑一声,目光淡淡瞥向立于他身旁一言不发的洛涵衍,只见他此时正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的地面,仿佛这罪责叫自己担的光明正大——偏偏成帝还这般偏向他。
叫他有理也说不出。
他们洛家人,当真是奸诈至极!
郁书西愤愤想着,索性一撩前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拱手道:“微臣不敢,还请陛下明察。”
虽说造反这顶帽子实在是太大了,但是洛涵衍想要就此置身事外也没那么容易。
造反?那倒要看看是谁想造反了。
成帝想要保洛涵衍,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保的下,毕竟这件事情追根溯源的说起来,还是洛涵衍先挑的头。
郁书西心中有了计较,唇角不由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不料洛涵衍竟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有罪,还请陛下降罪。”洛涵衍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面前那一方地面,未曾偏挪分毫,脸上虽然挂了彩,可举手投足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根本就没将方才与郁书西的纠缠放在眼里。
想就此息事宁人?做梦!
“陛下!”郁书西心中冷笑,抬起头对上煜褀的目光,却是毫不退缩,根本没有太过将他放在眼中,仿佛自己才是那九五之尊,“方才是洛大人先挑衅微臣动了手,微臣不过是自保罢了,乾武门的侍卫皆是人证。还望陛下明察,洛大人在乾武门前公然殴打朝廷命官,实属对陛下不敬,对朝廷不敬,更视法度宫规于无物,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切不可姑息,否则——”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洛涵衍那挺得笔直的身形上,接着道:“否则岂不是人人都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虽然郁书西脸上的伤看起来明显比洛涵衍重,可煜褀知道,他身上还有旧伤尚未痊愈,前些日子更是染了风寒,现下又淋了雨……
想到这里,煜褀抬了抬手,制止了洛涵衍要请罪的话,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搓捻着两根手指,似乎是在思索着对策。
他缓缓走下台阶,停在了洛涵衍与郁书西的面前。
洛涵衍的眸子微微抬起,对上他的目光。
在两道冷冽的目光相交的一刹那,煜褀便明白了洛涵衍的打算——这一罚,避无可避。
他嗤笑一声,面上满是嘲弄的再次望向郁书西,若是视线可以杀人,他必定已经将郁书西千刀万剐了。
“洛副使无视宫规,擅自殴打朝廷命官,禁闭宁安殿,罚俸一年,南巡前不得擅自出入,亦不准上朝。”
宁安殿?
郁书西的眉心再次一跳:“陛下……”
哪有臣下犯错禁足皇宫的?难道不都是禁足在自己府中?洛涵衍若是被拘在了皇宫,那上不上朝又有何分辨?二人近水楼台,却是叫他想盯都没法子盯了……
“郁小将军无视宫规,明知故犯,念其——情有可原。”说到情有可原四个字,煜褀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陛下!”郁书西不甘心。
“朕都已经按你的意思处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恩?”煜褀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沉了下去,声音冰冷的叫人如坠冰窖。
尤其是那一个“恩”,几乎慑的人心神一颤。
郁书西咬了咬牙,自知不能将成帝逼的太紧,只好狠狠瞪了洛涵衍一眼,不甘心道:“微臣不敢,微臣遵旨。”
“行了。闹够了就给朕退下吧。闹的朕头疼。”煜褀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让郁书西出去。
郁书西的嘴角抽了抽,恨不能将洛涵衍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撕下来,奈何煜褀已经发话了,他只好乖乖的退了下去。
洛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勤政殿的大门怦然关闭。
煜褀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出手一把扶住了洛涵衍的手臂,低声道:“阿衍,你可还好?”
洛涵衍垂眸望向煜褀那双捏住自己胳膊的手,忽然想起他方才抱郁书容回去的模样,几乎是下意识的拨开了他的手:“微臣无事,劳陛下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