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逮着个舍命陪君子的人
帝王居住的养心殿之中，看上去与平时有一点不一样。
郁书容几乎是被煜褀摁在了地上，强行上药包扎，而且还是亲手完成的，未曾宣御医来看。
郁书容望着自己腿上和手上缠着的一圈厚厚纱布，又对上煜褀那张冷冰冰的脸，除了有些惊悚外，还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她闻清煜褀身上的酒气。
可他这是喝了多少？居然能够醉成这样？
龙涎香的味道和酒香混合，初闻之有些微微的刺鼻冷冽，后调却是又有些回暖甘甜，倒是映极了这初秋的景。
这一来一回的冷风已经将他脸上的红晕都吹了下去，但却是吹不散那执拗的酒香。
郁书容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是黄粱。
黄粱是晋国的一种土酒，味甘而后苦，且后劲极大。初入口中清甜无比，叫人不由一晌贪欢，多饮几杯，然而几杯下肚，却是浓厚的苦涩从喉中泛起，无论你是饮水还是吃糖，都无法冲淡它的苦涩分毫，唯有继续饮用黄粱，方能解口中一时之苦。
然而就算解了这一时之苦，待到酒尽之时，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苦涩从喉中泛起，犹如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直至饮酒之人一觉醒来，酒劲褪去，方能恢复正常。
苦涩甜甘，一梦黄粱。
此酒便得名黄粱。
也许是察觉到了郁书容探寻的目光，煜褀又重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郁书容，冷笑一声，仿佛施舍一般道：“不必这样看着朕。朕对你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的声音很清楚，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没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然而郁书容却知道，他一定是醉了，否则又怎会拖她来养心殿亲自包扎，还这样多的话？
“……臣妾知道。”郁书容挪开目光，重新站起身来，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知道？”煜褀没有看到她脸上失望的表情，自己不由有些失望。然而听到她的话，却是嗤笑一声，似乎十分不屑。仿佛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斜斜睨了郁书容一眼，又道，“你一个乡野丫头，你知道什么？”
“臣妾知道，陛下不喜臣妾，所以臣妾现在便退下。”郁书容说着，施施然便行了个礼要退下，既然陛下醉了，自然是有人侍奉的，不过这个人可不该是她，她又何必站在这里碍眼，给两个人都添堵呢？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出去的一瞬，煜褀却再次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阴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退下？你想离开？”
仿佛只要郁书容说是，他下一秒就能将她拖出去问斩一样。
炽热的温度从腕处顺着血脉流经全身，有些略微的不真实。
郁书容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问问的一噎，难道她不该离开吗？还是他想看着自己给他添堵？
这皇帝喝多了，是有点自虐倾向吗？
“……陛下，臣妾还在禁闭。”郁书容噎了半天，算是找出了一个比较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还在禁闭，所以不能多做停留。
煜褀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打算：“知道禁闭还敢去御膳房？”
郁书容再次被噎住。
思路这么清晰，当真是喝醉了吗？
她咬了咬牙，回过头：“那陛下希望臣妾怎样？”
总不会是希望她留下侍寝吧？
这次终于轮到煜褀噎住了。
他对上郁书容的目光，却没有看到丝毫他想要看见的的惧色，当然，更没有丝毫的情意可言，平淡的仿佛她正面对的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总是这副模样！倔强的让人非想要搓圆揉扁，叫她低头！
“留下，同朕喝酒。”
足足半晌，煜褀终于憋出这样一句，不是征询，而是命令。
郁书容的脸色终于闪过了一丝明显的错愕。
……
一个时辰后。
郁书容将倒头就睡的煜褀拖上了床，几乎是精疲力尽的趴倒在了他的身上，多想就这样闭眼就睡。
可她总不能睡在这里，且不说别的，这里可是养心殿，除了陛下，任何妃嫔都不得在这里过夜。
郁书容两年来不知被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了多少次，原本应该恨极了他，可却是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会跟他一同喝酒，还喝了个大醉。
她还记得方才煜褀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郁家恃恩放旷，大逆不道，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念叨最多的，却是宋悦真的名字。
郁书容叹了口气，正欲从他的身上爬起来离开，却被一双大手一手扯住了衣领，硬生生将那交叠紧裹的衣领，扯大了几分，险些大泄春光。
这时，养心殿的门忽然被推开，正是纪松听见里面没了动静，来提醒郁书容不能留宿养心殿的。
谁料他刚一进门居然就瞧见了这般情形——
郁书容正跨骑在煜褀的身上，而煜褀的一只手正紧紧扯拽着郁书容的衣领。
纪松：“……”
郁书容：“……”
纪松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只懊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他原本只是担心煜褀喝的有些多了，谁知……他好歹也侍奉了煜褀这么多年，在这关键时刻打断了陛下，不会被拖出去砍了吧？
半晌沉默。
郁书容的长发从一侧披散下来，垂在煜褀的胸膛前，只见身下的人紧紧闭着眼睛，睡梦中还不忘了紧皱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叫人有一种想要伸手将它抚平的冲动。
没醒就好。
郁书容松了口气，一把拽开煜褀的手丢在床上，裹紧衣裳，转头对纪松道：“纪公公，本宫马上就走，这里……就交给你了。”
“奴才遣人送淑妃娘娘回去……”纪松也松了口气。
“不必了，本宫自己回去便可。”郁书容摇摇晃晃的从煜褀身上爬下来，不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后退几步才强行稳住身形。
她自认酒量不错，可也并非千杯不倒。
今夜可当真是舍命陪君子了……
郁书容跌跌撞撞的走出养心殿，不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喉中翻涌的苦涩味道，几乎让她有些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