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笼花忆初心
不过如果这便是笼花历经昨夜之后的改变，可真是太大了。
司璃音嘴上平淡说道：“你知道这些，证明你还不算那么无可救药。”
司璃音便将染了血迹的衣服裹起来，递给她。
“你自己证明自己是真心改过。”
笼花便接过，直点头，声音里竟有了些哭腔：“是，小姐。”
司璃音为缓解气氛，便笑道：“前些天对你几番苦劝你都执迷不悟，为何今日忽然改了性醒了过来？”
笼花答道：“因为昨儿，奴婢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司璃音只继续问：“什么道理？”
笼花便抬起头，一手将司璃音的衣服握在怀里，说道：“小姐可知，奴婢为何忽然想嫁给丛竹大人？”
司璃音想起笼花看见丛竹时，两眼中自动绚烂的星光：“不是因为你欢喜他，非他不可么？”
这是曾经笼花的原话。
笼花却摇头：“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忘了因果。”
司璃音疑惑：“什么意思？”
笼花便细细答着，只盼望司璃音能懂：“奴婢昨儿夜里回忆着过去的事，才反应过来：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奴婢先喜欢上丛竹大人，而是丛竹想嫁人，而丛竹大人恰好又进入奴婢视线里，奴婢便将他理所应当作为做好的选择。”
“你……是想嫁人？”司璃音难以理解。
笼花重重地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姐可还记得，端平县主死的那天，有人挟持奴婢而迫使小姐您就范？”
司璃音永远记得，她不会忘：那日是王渝死的日子，白垣挟持笼花，而逼司璃音去见证活生生的王渝饱受折磨而死。
笼花继续说道：“那日之后，奴婢好后悔。若不是奴婢没用，小姐又何须非要去冒那一场险？”
“可奴婢自知，自己是真的没用。要想不成为小姐的累赘，不拖累小姐，唯一的办法或许是早早嫁出去。夫君能保护奴婢，小姐也不必再因为奴婢而受到什么伤害，小姐更不用因为奴婢的没用而受人胁迫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情。”
司璃音略张了张嘴，心中的惊讶却已是斐然了。
“可……”笼花低下了头，紧接着又道：“奴婢看上丛竹大人，便不免为自己打算。沉溺于自己的事情，却渐渐忘却究竟此事的本心，才终于令小姐寒了心。奴婢，真是有罪。”
司璃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道：“你说的这些，我竟都不知道。”
司璃音知道自己是疏忽。当初王渝死后，她一味复仇；却忘了笼花在此间事中也受到了伤痛。以至于没有好好沟通，造成如今玉无心的插入。
司璃音又道：“原来是我之前一直失察：你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思量。我却全然忘了。”
笼花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便觉得畅快极了，便哽咽道：“小姐，奴婢所做种种，终是奴婢忘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小姐素日的疼爱便升出不该的孤傲来。奴婢罪孽深重，只是小姐一次次给奴婢机会，奴婢应该珍惜的。”
司璃音皱眉：”什么罪不罪的？你同我自小一起，就算有什么我还能怎么样？”
笼花点点头，用袖子拢着脸上的泪，道：“总之，奴婢悟出来：玉无心再好，我笼花一辈子祸福与共的，也只有小姐你。奴婢是小姐的奴婢，跳不出这个身份，便得甘之如饴。奴婢只有好好伺候小姐，才有出路。”
司璃音替笼花擦了擦泪，皱眉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听你这样的说法，总觉得是哪儿不对劲。”
笼花“扑哧——”一声，明明还流着泪，鼻子却冒出一个偌大的鼻涕泡来。
司璃音不禁莞尔，笼花脸羞得绯红，也算是笑了。
司璃音静静道：“将话说明白了。此事便算是结了。此后不许再与玉无心结交。这是我一定得要你答应的。”
笼花便点头：“奴婢不会再见玉公子了。小姐放心。”
司璃音终于隐隐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道：“你并非不明事理的。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此时的苦心。”
两主仆之间很久没有说过体己话了。这日清晨，得益于司璃音突然的受伤，两人敞开心扉式的谈话，令司璃音和笼花各自地心里都有了些唏嘘和感慨。
两人貌似和好如初。笼花侍奉愈发尽心尽力，只不过时常沉默，心性变得沉稳。司璃音不知，这样对笼花，究竟是好是坏。
司璃音并不担心自己：万俟凛新年之后虽愈发难得一见，但尚好的补品仍暗暗送到冰璃馆来。司璃音知晓他的心，自己心中便更多一分稳帖。
况且再不济，昌山白家的未来家主在冰璃馆，司璃音便更多一分放心。
女人的安全感大部分来自男人。面上看起来，司璃音似乎正映衬这个道理。但司璃音内心深处自己却明白，她不怕，不是因为万俟凛或是白温初。
而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害怕。
见过死亡，死又何惧？比死更难的，是如何活下去。
初五的时候，王府终于来了外客。
治丧期间概不接客，这是西夜皇族的规矩。但来的两个外客身份尊贵，司璃音担着王府“代理主母”的职责，得了王泠的嘱咐，也不得不去安排。
正是辰时一刻，天气难得大好。司璃音还未走到泠然居，一个小厮便急忙跑过来呈报：“司夫人，客人已到了外厅。”
司璃音点头。府里的人要么同侧妃王泠去了皇陵，要么同早朝的万俟凛去了宫里。来的外客，只得她来接待。
“秋孺人可去了外厅？”
外厅做会客用，司璃音想有客来，府中不可太过寒酸，便得把留在王府的夫人都叫出来。
这小厮答道：“秋孺人说今日身子疲，怕是肚子里的小王爷不爽利，起不来。”
司璃音一听，神色到底有些不快。好家伙，秋黎用身孕与她拿乔呢。只是谁又不是有了身孕的，司璃音自己连日来还不是四处应付？如今来了外客还睚眦必报，竟是半点也不顾及五王府的脸面了。